后来秦科还是很慷慨的给易谦盛了一小碗,两个人呆在小客厅里,继续刚刚的话题:“秦老师,我知道你身上一直担着老师的重担,但你怎么就能保证,以后他就能有光明的前途呢,万一没有,你岂不是要后悔死?”
“我不能保证,他去或者不去我都会后悔,但我知道如果他不去,以后一定会可惜那时候为了我放弃了锻炼自己的好机会。我现在带着孩子,我能有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
秦科把雪梨盛出来装好,交给他,易谦以为全是给自己的,刚刚想笑,就听秦科说:
“跑个腿,我不太想去。”
易谦简直想揍人:“搞什么鬼,现在我还成传话筒了是吧?”
“你还想当一辈子传话筒?哪有那么美满的事情。”
秦科是极力想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转的,说出来,却让易谦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
小年轻的爱情观,大抵都是美好又神圣的,宁死不屈,带着很多的梦幻色彩,现在许慕大抵就是这样的心情,现在突然被泼了一瓢冷水,实在是难以想象那混小子是什么状态。
那礼仪老师的推测倒是挺有意思,也挺正确的,因为许慕最近的确和秦老师有着同一种感觉,因为他们两个人,会心有灵犀的,穿同一风格的衣服,有时候秦老师会在衬衣外面套毛衣,等到他去课上的时候,会发现许慕穿着毛线背心。
许慕的年龄毕竟放在这里,去秦老师的课上就不太会收敛,光明正大的看,秦科心里肯定有不小压力,但他能怎么办呢,忍呗,难道还得打他一顿?
可易谦去了许慕的宿舍,并没有见到混小子,倒是舍友好心的提醒,说许慕说想去天台看看,易谦简直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弄出个什么殉情的大案件,赶紧往天台走,进去了才看到许慕蹲在角落里烧纸玩。
他满头黑线的走过去,踢了许慕的屁股一脚:
“去你的,小混球你是不耐烦了啊,在天台给谁烧纸?谁死了?”
许慕转过身去,正看到易谦在身后看他,赶忙把手里的试卷收了收,易谦这才发现许慕是在烧自己的试卷,心里火气马上就上来了,那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秦老师能忍受这小混球的性子了,因为爱啊。
“许慕,你烧卷子干嘛?”
许慕有些天真的解释:“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成绩。”
“这是烧卷子就是解决的事情吗?啊,怎么不把你自己烧死啊?”
易谦几脚就把小火苗给踩灭了,忍不住想抽许慕,这孩子在数学上就没犯过那么蠢萌的问题,感情问题上,那么蠢萌的啊,还做这种无聊的遮掩。
要真的有个想让你出国的妈,学习成绩是零蛋也能让你滚出国。
易谦没忘记把雪梨交给许慕,两个人就靠在天台上,许慕打开吃了几口一直没有说话,易谦总觉得许慕是个特别啰嗦的人,今天再看,又觉得他不一样了。
低下头,这才看到许慕边吃边哭,就小男生那种,委屈又无奈的哭腔。
他突然有点可怜他,许慕一直在飞蛾扑火,秦科不过是被他的努力所感化的那盏烛火,现在,烛火要燃烧了,他心里的感觉,大概就像是整个世界都要抛弃他的绝望吧。
许慕说:“易老师,我知道也许秦老师也是为我好的,可我不想出国,等我一出国,他就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易谦简直要笑死了:“滚犊子吧你,我知道秦科是怎样的人,你看他对大秦老师就知道,师娘的孩子就一定要养,知恩图报,念旧情,他这样的人怎么能移情别恋,再说了,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许慕会那么傻的去喜欢他这样的人吗,除非人类灭绝了。”
没有第二个许慕了,世界上只有一个这样喜欢秦科的许慕。
易谦看许慕高兴不起来,又说:“我其实也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的,你秦老师,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为你考虑的,不是站在恋人的角度,他现在或许对你还是像看待一个孩子,你年龄小,大概理解不了他心里的煎熬,你大概也无法知道,他每晚在睡觉的时候,一定会一遍一遍的问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他为什么要接受一个小男孩子的喜欢,他接下来了,承担得了吗?这些你不会考虑道,你只会考虑到他为什么要让你去留学,其实他不是自私,他只是无法承担,你的喜欢,你的未来。”
易谦想,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大抵就是这样的。
就像是两个处在最顶端的天秤,一个爱的太热烈,一个爱的太沉重。
许慕沉默了很久,最后几口把雪梨吃了,一边吃,一边不甘心的红着眼眶:“易老师,你也觉得我任性了?”
“并不是觉得你任性,而是你的年龄太小,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经历这些你想要经历的情感。”
“反正我不想认可你们的话。”
许慕站在天台上,那天的冰糖雪梨再也不是甜的了,他只尝到满满的苦涩。
年少的许慕并不理解大人们的世界观,爱情从来不会等一个人,他只是在心里遗憾的要死,为什么要在不合适的时间,喜欢一个人。
——
后来,秦科再没能在学校里见到许慕,听易谦说,是何慧兰代请的假,理由给的很含糊,但秦科大概也能明白那混小子为什么不来学校,大概是在和自己作斗争,和何慧兰做无用的辩解。
直到十一月初,他在自己的宿舍楼底下再一次见到许慕。
这一次,许慕脸上带着一些和气的笑意,大概是觉得秦科这边已经无力回天,亦或者他心里早已有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和打算,他看起来轻松了很多:
“秦老师,我想吃你做的饭。”
秦科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允诺了,时间尚早,小丫头还没放学,他也没出去买菜,只就着厨房里的菜,给他烧了几道家常小炒,最近温度有所降低,起初小厨房里还冷飕飕的,不一会儿,就能闻到饭香味,更能感受到暖烘烘的感觉。
上菜,盛饭,一气呵成,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秦科就默默的看着许慕一点一点的吃下去,最后,许慕低着头问:
“秦老师,你会不会喜欢别人。”
秦科没有给什么否定和肯定,只是含糊的回答:“我从未想过要和谁谈恋爱。”
大概,如果不是因为许慕的死缠烂打,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什么叫牵挂,什么叫吃醋,什么叫难舍难分,什么叫彻夜难眠,还有,什么叫抽烟。
这些,都是他的学生教会他的。
坐了一会儿,秦科想起了太多的事情,默默点了一根烟,许慕闻到了烟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吃饱喝足,整个过程很快,好像不快点,就要跑不过时间一样。
可是我们知道,时间这种东西,是永远也无法跑过的,他和秦科,从一开始就相差甚远。
他最后想要赌一把,便大着胆子问:
“秦老师,你要是说喜欢我,我就不走了,我就留下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那人手上夹着一支烟,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轻轻的弯曲了一下,幅度太小,许慕没有注意到,只听到他用淡漠的嗓音说:
“不喜欢。”
不愿意说喜欢他,从认识这人开始,就没有说过任何一句,想要给他任何有希望的话。
许慕笑了笑,拿起饭桌上的剪刀,把手上的红绳子剪断,从何慧兰送给他的那条手链里取出一颗珠子放到他面前:
“我妈说这两颗金珠子能给我好运,也能让我考上大学,可我知道我考上大学是因为你。”
他只收走了剩下的那一颗,默默的放到手心里紧紧的捏住,看秦科依然在抽烟,他没再说什么话,起身打开门,自己先走了。
秦科坐在椅子上吸了一口烟,然后狠狠的抬手掐灭,看着他离开的那个楼道口,发了很久的呆。
——
许慕走的时间,定在来年开春,在那之前,其实两个人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接触,但这之后,许慕变得异常的繁忙,再也没去去听过他的课程,起初易谦还会告诉他许慕最近在做什么,比如在准备出国的考试,补习英语,很努力,也很刻苦,直到后来,易谦的研究生资格获得了批准,许慕的班主任进行了替换了之后,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就成了三个人之间的秘密。
他无法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他的近况,也就一直沉默着,隐藏在心里,偶尔路过的时候会从窗口看那么一眼。偶尔,会看到他趴在桌子上睡觉,依然还是那样,随意又慵懒,似乎再也没有哪件事情,会真的入了他的心扉,包括学习,也像是完成工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