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一直以为,那把巴掌大的小尺子是拿来吓唬他的,虽然秦科的补课教程进行的一直都很慢,但秦科对许慕一直严加看守,许慕听写,做作业,翻译古文的时候许慕一直都在旁边盯着,有时候稍微走个神都不行。许慕自然也不敢犯懒,就老老实实的听写,背古诗。背不出来的时候,往往会收获秦老师的一个大白眼。
但这把尺子,始终只是一个警示,从未在他的身上落下过什么痕迹,就这样,一直到周五,学校只上了三节课,许慕放学早,被王晓叫出去烧烤店混酒喝,混烟抽。
许慕被秦科像犯人一样的看管了几天,好不容易解放了,自然是烟酒不离身,加上哥们王晓一个劲的劝酒,喝了不少,等到了时间,许慕害怕真被秦科打,不得不背上书包,用冷水洗了脸才赶回去,那时候秦科已经等了许慕半个多小时了,看秦科在自家门口,忙走上前去开门,撒谎说:
“我们今天班会,来晚了。”
这小子今天去哪儿混了,一身的烟酒味就是最好的证明,秦科没戳穿,随着许慕进了里屋,何慧兰又有两天没回来了,屋子有点乱,许慕吃饭留下的碗碟就随手泡在水池里,乱七八糟的。
进了许慕房间之后,秦科先把昨晚定好的半命题作文拿给许慕,让他写作文,自己则是坐在一边批试卷,这次考试,他教授的班级分很高,心里还算舒心。
可那小子哪里是那种会主动自觉的人,看秦科忙着批卷子,喝了酒,脑子混乱,写作文也写的心不在焉,最后写不下去了,索性在作业纸上涂鸦,画了个戴眼镜的小人,这小人就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讨厌,还是害怕的秦老师。
等到秦科发现的时候,许慕早已借着酒劲打瞌睡打的歪七八倒,秦科拿起那把小戒尺敲了敲桌子边缘,许慕猛地睁开眼睛,抬眼就看到秦科盯着他看:
“喝了多少酒?”
许慕脑子还是清醒的,忙摇了摇头:“没喝,老师,我是学生,我喝什么酒啊。”
秦科抽出许慕的试卷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带着眼镜的小人身上画了个王八,大概所有人都有底线,这是许慕第一次碰到秦科的底线,也是第一次看他绷着一张脸,抬眸:
“伸出手来。”
许慕知道他要干嘛,把手背在身后:“我没做错。”
秦科第一次遇到许慕这种比问题学生还严重的孩子,难道是平常自己还不够严厉,看得出来,尽管这小子对自己还有些敬畏,但还不够,他对他的都是敷衍和小聪明。
“伸出来!”
男人的嗓音冷冰冰的,经过喉咙这么一吼出来,吓得许慕抖了一下,看他握着戒尺的那双手,把心一狠,伸出手去:
“你要敢打我……”
这威胁的话刚刚吐出半句,就是戒尺打在手上的啪啪声,所以为什么要用那么细,那么精致的小尺子,是因为携带方便,打起人来更犀利,更疼,许慕第一次尝到戒尺打人的滋味,喝了酒之后,胆子反而大起来了,不敢对秦科动手,却敢骂他:
“秦科,你当的这是什么老师,老师都不打人的,臭乌龟,死眼镜。”
秦科站起来:“喝酒壮胆,对你挺管用的?”
许慕的左手被打的红通通的,火辣辣的,脾气还挺倔的,伸着手继续让他打:
“别以为只有会喝酒抽烟的男人才是男人。”
“我就觉得抽烟喝酒天经地义,你不会这些,就不是个男人!”
这歪理从许慕这混小子嘴里说出来,气的秦科直冒火,一把抓起丢到床上对着屁股来了几大巴掌,许慕这下终于忍不住哭了:
“你丫多管闲事,我的未来我自己决定,不需要你来插足,我现在十八岁了,不需要大人再管教了。”许慕哽咽着:
“老子就是讨厌语文,作者在写这篇散文的时候处在什么背景下关我屁事,也许人家作者写的时候就没那么想,是编书的人老孔雀,简直神经病!作文老子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歌颂你娘的狗屁大道理。”
许慕的病根简直深入虎穴,骂起话来没完没了,打的秦科都没了脾气,最后狠狠打了他的屁股一巴掌:
“那你滚吧,我不教你了。”
许慕红着眼睛转过去,看秦科转身就开始收拾课桌上的备课本,想了想,把那本高二年级的语文本丢到他桌子上:
“爱学不学。”
他这次是真的被许慕这个问题学生给惹毛了,这混小子那么恶劣,当妈的是怎么忍下来的,满嘴全是歪道理。许慕看秦科阴沉着脸,当真以为他要走了,心里有点慌,有点后悔刚刚自己借着酒劲撒酒疯了,站起来,跟着秦科走出门外去,秦科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许慕马上心虚了,直了直肩膀:
“哼,我不是来留你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嘭的把门一关,果真走了。
5、第五章 ...
许慕对着门狠狠的踢了一脚,穿着拖鞋,脚趾头打上去,嗞的一声,直接炸毛了:
“小眼镜度量真小。”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劣根有多么可恶,嘴里嘀嘀咕咕的,全是咒骂的话。跛着脚进了自己房间之后,许慕甩飞拖鞋,盘腿坐在椅子上,这人才担任他家教老师的时候,他的终极目的就是把这讨人厌的家教老师逼走,现在这人真的走了,他反而烦躁,苦恼起来了。
他其实,挺好的。
不像别的家教老师那样,在他露出小混蛋作风的时候摇头叹息,懒得费时间,第二天就主动辞职走了。第一次见面,他就毫不手软,狠狠的修理了他一番。
说他凶,其实也并不没有多凶,只是那样严肃认真的盯着他听写,给他讲课的时候,那样的眼神,会让他不由自主的,想把开小差的脑子拉回来,勉强记住他说的那些要点。
许慕趴在桌子上,把遇到秦科之后的事情想了一番,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他临走时丢在课桌上的那本语文课本上,他拿起来翻了翻,并不是秦科借来的高二语文,那就是秦老师学生时代的语文书。
那是许慕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字如其人,他写的一手非常工整的钢笔字,字体落笔有力,笔锋潇洒,比起他用红笔在他作文纸张上标记的那些建议,青涩了很多,却能看的出来,大约是用了十二万分的用心,才能写得出这样好的课堂笔记。
意识到自己对一个人的字体入了迷,许慕又呸了一声:
呵,他是文科状元,字写得好也理所当然。
许慕随便翻了翻,把语文书丢到桌子上,想了想,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十分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小黄毛:
“写就写,我怕你啊。”
说完,拿出刚刚自己随便写的半命题作文撕了,重新开始认认真真的写。
他沉寂在自己的纠结体世界里,自然没注意到刚刚摔门就走的秦老师,巧妙的靠在他房间的窗子旁边,观察者他的一言一行。看到这混小子还算主动,心里也算得了些安慰。
也不是什么无可救药的孩子,从小的随心所欲和对学习的排斥,早就把这个男孩子的脾性磨的格外气人,他当老师教龄很短,从没遇到过这种叛逆又个性的学生,还不知道怎么对症下药。
许慕需要一剂良方。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个小混蛋从深渊里拉出来。
——
许慕有史以来写的最认真的一篇半命题作文,写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黑了,肚子饿的咕咕叫,何慧兰留下的饭菜早就吃完,又是随便煮碗面,草草吃掉。
睡觉之前,他不安的思考着,怎么才能把秦老师叫回来。
要不直接等何慧兰出差回来,说自己把秦老师气走了,让何慧兰出面。
可这秦老师的脾性他也摸不清楚,何慧兰出面也请不来怎么办?
他整个晚上都在想关于秦科不来教他的事情,导致又做了个像前次那样色气满满的春梦,半夜醒来的时候,许慕蹲在水池边洗内裤,顺便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脸,看了看手掌上被他的戒尺打红的手心,骂道:
“许慕,你完了,你可能有病了。”
可第二天,昨晚还困扰在许慕心里的那个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了,因为秦老师主动找上门来了。
那时候许慕还裹着被子,趴在被窝里看小人书,听到敲门声,想到的只有两个,要么是何慧兰,要么是自己的好哥们王晓,何慧兰平常都会大喊大叫的,现在不出声,他自然以为是好哥们儿王晓,披着被子就拉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秦科时,一张小脸僵死在脸上,顿时,笑都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