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泉没有回答。
那人说:“听说你是个同x_ing恋?”
这话一出口,周围人都笑了。我心里呲地一痛。而穆里良竟以一种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的速度突然冲过去,二话不说打了那人一巴掌。
那人吃痛地吸了口气,抬手想捂脸,却半途放下来了。他再想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阿泉已经挡在穆里良前面。那人停下来,讥嘲鄙夷地笑了笑,说:“看起来是真的了?我就说嘛,整天劝陶丝,x_ing别不合适就不要勉强,她非不听,我又不能找你,只好找你的小公主谈谈了。”
阿泉生气了,退开了两步。那人也退开了两步。这是开打的信号。
我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在这个情况下要干嘛,他们已经各踢了对方一脚。周围人开始叫喊起哄,没出几秒,原来不知道谁放在墙边的一排竹竿被他们俩打落了,穆里良把我拉到一旁,躲过竹竿。
对打一阵之后,那人大概是不小心,被阿泉踢倒了,阿泉就势半跪下去压住他,他便挣扎。两人又在地上一阵滚打。这时候,旁人开始参与了。
我起初以为他们不会加入的,一对一阿泉可以的。但那么多人,阿泉要吃亏的。我急得尖叫,要扑上去,穆里良又把我拉开,他自己去了。
冬天的夜黑得如此早,才放学时间,夜幕居然就要降临了,天色已暗。
我着急愤怒恐惧,眼泪一直流个不停,随手cao起竹竿就打,南巷里一片乱七八糟的混战——小孩子总是要打架的,不打架都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直到不知道谁一石头敲在了穆里良后脑勺上,然后又有人用竹竿尖端划伤了穆里良的后颈,他跌在地上。我丢下竹竿,跑过去,扶起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摸得满手血。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惊天动地地哭起来了。
大家都停下来,看着我的手,安静了两秒。
那个带头的人果断地说:“走!”
一群人就作鸟兽散。
阿泉呆呆地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瞪着在我怀里紧闭双眼的穆里良,满脸不可思议和恐慌。过了一小会儿,他冲过来,从我怀里抢过穆里良,我条件反s_h_è 地站起身。他抱住穆里良,很紧张很紧张。穆里良的后脑勺在流血,他张着手掌,颤抖得不敢去碰。
他说:“阿良,对不起,对不起……”
穆里良疼,疼得龇牙咧嘴,没法儿清晰地回答他,言辞含糊囵吞。
他抬起头,目光哀求地看向我,说:“优茗,帮帮我。”
“你说什么?”我吓了一跳,眼泪都没再流了。
“怎么办?”他几乎要把穆里良整个抱在怀里,“他说不出话了,他会不会……”
我一时张口结舌。
对我而言,阿泉一直是保护神。只要有他在,我无论是被谁欺负,都能得到解救。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像今天这样,自然地知道怎么处理,而且会处理好。
然而现在,他请求我帮帮他。
仅仅因为穆里良被打破脑袋,他就忘了该怎么办。
我知道,那一刻我不该想这些。可这就是我的第一反应。我坚信他失去主张是因为穆里良为他受了伤。
他的目光好惨。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身体发凉。我伸手掏手机,手心都是冷汗。等我拨打了急救电话,语无伦次地报完地址后,他的目光才像是放松了一些,终于伸手摸了一下穆里良的后脑勺。
“他还在流血啊……”他说。
我即刻蹲下来,自己动手翻他的口袋,把他的烟拿了出来。
“烟Cao可以止血的,我把它们都撕了,你捂上。”
他点点头,边看着我撕,边安慰穆里良:“阿良,不要怕,我在这里……”
最后一整包烟的烟丝都被他捂在穆里良后脑勺上。
我坐在旁边。
周围还有刚才散落的竹竿,和那块石头。
他还在不停地对穆里良说话,穆里良又疼又累,靠在他怀里,紧闭双目,紧皱眉头。
说实话,一开始看到穆里良脑袋流血,我还一阵胆颤,头皮发麻,不敢看。毕竟脑袋流血,看起来总比别处可怕。可是过了这一会儿,我也就习惯了。
“要是流血的是我,阿泉也会那么害怕吗?”不知怎么的,我竟然问出口了。
阿泉抬起头,看看我,然后又犹疑地看看穆里良,穆里良刚好睁开了眼睛,他们便恰好对视了。
穆里良因为疼痛,额头冒着豆大的汗滴,脸色苍白,他扬起嘴角,试图像平时一样微笑。
阿泉也笑了。
只有我没笑。
即使阿泉没有回答,我也知道答案是不会。
我想像小时候那样耍脾气,吃醋,然后等他们都来哄我。可是我也知道,我们长大了,我不能再那样了。
而救护车总算来了。
第05章
穆里良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皮r_ou_伤比较多,出血也多了些。加上本身有点儿贫血,使他更虚弱了。他睡了很久。阿泉受伤不多,只简单处理了一下看得到的伤痕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有烟?”阿泉坐在穆里良床边,问我。他又恢复理智了。
我有些害羞地笑了笑,说:“有一次偷看到的……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望着我,也笑笑,没有回答。
晚上迟些的时候,林橘阿姨来了。
她一个劲儿地感谢我们,口里说着“谢谢优茗和阿泉”,却只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抬头看阿泉一眼。阿泉还没有开口提要留下来等穆里良醒,她就打发我们回学校去。
“回去上课吧,阿良会没事儿的。你们两个都回去。”她用的是祈使。
阿泉看了看穆里良,想劝劝林橘阿姨,才喊了一句“阿姨”,她马上回绝了,“辛嘉泉,你回去吧。”
阿泉顿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林橘阿姨叫阿泉的全名。
原来,已经不只是大院里闲人的闲言碎语了,现在连我们各自的家长,都纷纷站在了他们两个的对立面。
我拉了拉阿泉的衣角,轻声说:“走吧。”
阿泉开口,说:“阿姨,对不起。”
林橘阿姨说:“好了,够了。”
阿泉低下头,转过身,和我一起走出病房。我稍稍抬头,偷偷看他,他的眼眶和睫毛都在颤动。我好想,替他哭出来。
“阿泉,你怎么办?”
走出医院,我问。
阿泉站在台阶上,望着医院前的马路,没有人走过,偶尔过去两辆车,好冷清。冬天里,一切都像是被一层薄薄的什么东西凝固了。好安静。过了很久,他缓缓地说:“优茗,我不知道。”
我认识阿泉很久,之前和之后都看过他不少伤心的时刻,而这一次,是我记得格外深刻的。他那样凝望着眼前的一切,但是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抓住,他也许感觉失重了。我也因为伤心失重过,世界都在旋转和颠倒。因此我揣测他有此感受。
我的问话,可能过了好几秒才被他接收,然而他无法思考,只好说:优茗,我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坐在台阶上。
我也陪他坐下来。心里惴惴地想,这个冬天,可能不会有往年那样的美好了。
随后不久,我便第二次见到了陶丝。
她隔天就赶来了,把医药费全部付掉了。我和阿泉中午放学时间去了医院,遇到她来。从知道那些人跟她有关起,我就幻想自己亲手给她一耳光。我知道她迟早伤害穆里良,却没想到那么快。在穆里良病房外,我很想对她生气怒吼,可是,她只对我们说了淡淡的一句“不是我做的”,我就没有勇气对她发火了。
“不是我做的,我昨晚才知道。”她说。凛俏的脸上很是坦然,眼里盛着丝丝愧疚。
阿泉望了她一眼,说:“我明白。”
她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在脸上绽出好看的笑容,说:“阿泉,那你……”
阿泉不等她说完,突然拉过我的手,打断她,说:“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优茗,不是穆里良,也永远不会是你。”
我和陶丝都惊呆了。
我看着阿泉的侧脸,他的表情那样不容置疑。我知道,陶丝在看着我,可我不知道她怎么想。我也来不及想,她是怎么想。
我想说“阿泉你开玩笑吧”,又不敢说,怕他收回成命。而陶丝一定比我更想说,因为她已经直接说了:“是优茗?你开玩笑吧?”
阿泉说:“我们一起长大,你觉得你比得过她吗?”
陶丝无措地望了望别处,又看回阿泉脸上,说:“阿泉,可是……”她没说出来,又看看我,扯扯嘴角,想笑。最后,她还是喊了出来:“你明明说秦优茗是你妹妹的!”
阿泉定定地看着她,笑,说:“关你什么事。”
她缓了一下,再次问道:“你喜欢的真的是优茗吗?”
阿泉说:“是。”
她哭了,抬起来试图抹眼泪的手都有些发抖。
她这个样子,果然是真的很喜欢阿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