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坐在他身边,不能说过多的言语。
路灯依旧暖黄。
在我们坐着的地方,向西遥望,能够看到镇上的教堂。那是战争年代,由法国人建造的。每年圣诞节都很美,我只是路过过,听过里面的唱诗声,真的非常美。就像穆里良哼的曲子那样,祥和温柔。
但我从来未曾踏足。然而现在,我突然想,走过去吧。
趁着路灯未坏啊。
“阿良,我们到那里去吧。”我看着教堂,提议道。
穆里良凝目望了一下那边,点点头,说:“去吧。”
我们便起身走去。穿过面前这条路,就是目的地。眼前是一大片Cao坪,沿着中间的道走过去,是教堂门口。夜深了,门关着。
“有小门吧?”我局促了一下,说。
“找找吧。”他说。
我们又找起来。果然还是找到了。也不算小门,只是另一个门口。
铁栅栏掩着,我过去推了一下,回头对他说:“能打开,进去吧。”
他却愣了一下,有些惶惑的样子,说:“算了,我不进去了。”
“为什么?”我问。
“我们走吧。”他只说。
“但是,也许……”我想劝他,可是他就那么望着我,看起来很坚持。
“好吧。”我妥协了,不忍心拒绝他任何要求。
他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我重新把铁栅栏合上,一名修女正从里面走过,看到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站住了,面向我,轻轻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开启嘴唇说了什么。
看起来,像是,“阿门。”
我转身追上穆里良。
半个月后,我们终于完成了高考。
一切都可以有新的开始了。我想。
对我而言,新的开始就是离开合欢镇。那么多年了,我也呆腻了。于是,我和穆里良又开始琢磨着去哪里好。
他的成绩比我好太多了,我们不可能在一个学校,但好歹还可以考虑一个城市。
穆里良的选择,都往学费低的学校和专业靠。因为,他花郑叔叔的钱上学,没办法心安理得。
“你可以办助学贷款的。”我提议道。
然后,我们发现这是个好办法,便开始动手查办理条件和方法。后来发现,这得在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才能办,于是又绕回填学校的事儿上了。
本来,这一切都是我和穆里良的事儿,我们自己琢磨琢磨就完了。
直到,直到,阿泉回来了。
我发誓,自从知道他和陶丝在一起之后,我没想过他还会回来。他从来没有联系过我们,我们也没有联系过他,我以为四年过去了,我们慢慢的,都该走上相忘的道路了。
我以为,即使是穆里良,也应该开始放弃了。
可是,这个时候,阿泉回来了。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黑了一些,发型也变了,他以前是寸头。而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成熟好多。他就穿着普通的T恤加休闲裤,可是看起来好帅。
我看着他,知道是他,但是不敢认。
他先跟我挥了挥手,说:“嗨,优茗。”
我愣愣地抬起手,说:“阿泉。”
他走过来,说:“阿良呢?”
这种语气,就像是初中前两年,他每次看到我都问“阿良呢”那样。一点儿都没变。我在想,天哪,怎么可以一点儿都没变。
我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不知道”了。但是,还没等我回答,穆里良就牵着明明回来了。他进门,一眼便看到阿泉,然后像条件反s_h_è 一样松开了明明的手。明明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巴巴地喊着:“哥哥,哥哥。”
穆里良地低下头,看着明明,说:“明明自己去玩儿一下好不好?回家玩儿。”
明明就跑了,经过我的时候喊了一声“优茗姐姐”,我跟他挥挥手,笑笑。他又用有点儿好奇的目光看了阿泉一眼,然后自己回家了。
穆里良慢慢走过来。我猜他一定又紧张了。
“嗨,回来了。”他略微局促,扬着嘴角,笑得有些慌。
阿泉点点头,说:“嗯,好久不见。”
“呵呵。”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干笑两声,他们都看过来,我自己都觉得好喜感。三个人面面相觑一阵,不由得都笑起来。
“那,去我家,还是去他家?”我指指自己,又指指穆里良,问阿泉。
“我,我有话想对阿良说。”阿泉抱歉地看着我,说。
“啊。”我点点头,说,“好吧。那等会儿过来吃晚饭。”
“好。”
他们就回穆里良家了。
我回自己家。
“阿泉这孩子,长大了哦。”妈妈感叹道。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我瞥她一眼,揶揄道。
她也瞥我一眼,说:“我是可惜他居然不喜欢我家闺女,让我闺女白等!”
“妈,你说什么呢!”我瞬间脸红起来。
我妈笑,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望着对面的穆里良家,说:“妹妹仔,阿泉这辈子不会喜欢你啊,这是命。”
我低下头去,懒得跟她说。她们就知道把什么都推到命上去。
但是我再自己想想,问问,这不是命是什么呢。现在想起穆里良进大院的第一天,我才明白,这就是命啊。
我记得,当他目光看了一圈院子里,再回到我的方向的时候,全身突然产生的那种类似发光的感觉,那时候让我格外吃惊。我在心里深深地感叹“天哪”。
而等我再想起来,当时我身后站着的是阿泉,且只有阿泉时,我突然明白了。原来,那是因为阿泉啊。于是,我就更加惊叹,天哪。
只有命才能说得通,那种第一眼就注定的东西。
晚上,他们过来吃饭。
饭后,我们和小时候一样出去散步。
“优茗,我报A大。”穆里良带着歉意对我说。
我惊讶地看着他。之前我们讨论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A大。那么我想,这都是因为阿泉了。我转过目光,看阿泉,问:“你是A大的?”
果然,阿泉说:“是。”
我抿了抿嘴唇,酝酿了一下,看着他们:“你们是要……一起吗?”
我特地省略了一个“在”字。
阿泉说:“只是像以前一样。”
“可是。”我望了一眼穆里良,说,“郑叔叔怎么会同意?”
“你忘了,郑叔叔不是阿良的爸爸,他不会管的。而且,以后他更不会管了。”阿泉笑了,伸手摸摸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