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了一个机会。有个校友师兄,毕业后进入一家电子商务公司做采购管理,已经做了一年多了。上管理学的老师邀请他回来给师弟师妹讲一些实际案例,他讲完之后,顺口说了自己正在找助手,想从大三大四的师弟师妹中找两个。易光一听,就积极报名了,说自己虽然只是大一,但有过一点实践经验了,老师也夸易光是班里学得最好的,师兄最后勉强同意了。
工商管理专业是管理学中的一个大类,新严的工作就是其中的物业管理方向。易光刚上大一,还没有分具体的方向,而经营战略制定跟内部行为管理两个方面他都想尝试一下。之前实习是在芳姐手下,芳姐是做项目的,所以他接触了一点经营活动。上学期跟着师兄做项目的时候,虽然也是打下手而已,但也近距离观摩了整个进程。
这一次是没有做过的采购,易光仍是抱着菜鸟的自觉虚心学习。虽然如此,因为他还要兼顾学校的课程,所以很是忙碌。新严知道后劝过他先不必急着积累实践经验,可以将精力集中于校内课程,等到寒暑假再扩张实践活动,这样不容易出错。但易光觉得自己可以兼顾,并且机会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不想放弃,所以还是坚持着。
果然,两个月不到易光就瘦下来了,比年前还要瘦,回家的次数也少了,新严偶尔见见他,都很心疼,没办法,只好每次多做些好菜给他吃。
由于易光一直表现很好,也就渐渐地得到师兄的信任,交了一些客户让他负责维护。易光很高兴,但实际cao作后才知道还是不容易。尤其对方欺负他年轻,就想压他,有时故意延迟交一些东西过来,还要他一催再催。跟公司其他部门的沟通虽然还算顺利,但总感觉他们颐指气使的,好像看他不顺眼的样子。有一次易光发错了资料过去,虽然及时改正了,但还是被骂了一顿。
出来社会混果然不容易啊,易光心想,难道他之前在新严的公司那么顺畅完全是受了新严的照顾?
师兄要去出差,嘱咐他们各自维护好客户关系。之后客户发了一张新的报价表过来,师兄在飞机上不能接电话,易光就拿去给其他同事看,同事说没问题,易光就答复了客户。结果等师兄出差回来发现新报价不合理,按照新报价公司每年要多花二百万,但交易已经无法挽回了,毁约也要付违约金。
易光说问过某个同事了,结果那个同事说根本就没有,还说易光是推卸责任,还在读书的大学生就是不可靠,没点责任心,出了错也不敢承认。易光想找其他同事给他作证,结果其他人都说不知道这件事。
师兄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他的眼神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之后的公司会议上,果然被点名批评了,公司不愿损失那二百万,跟客户争吵,结果解约了,要付二十万的违约金,而且由于易光是“擅自”签约的,要承担一半的违约金。易光被扫地出门不算,还要付十万块,他完全傻眼了。
易光当然没有十万块,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给新严打电话了。
坐在车里,易光第一次脸黑黑的,看着窗外,一句话都不说。很久没有这么低落过了,不但鲁莽犯错,连累别人,还让新严花了冤枉钱。这种在学校闹事,被老师训斥后家长领回家的状况,让他重新意识到自己只是个r-u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全程表现得客观冷静、不卑不亢的新严,在那群颐指气使、气急败坏、蝇营狗苟的人衬托下,更加显得富有魅力而且风度翩翩。
一路上新严没有多问,只问了一句:“你在公司跟其他人相处得怎么样?”
等到易光疑惑地看过来时,新严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办公室也有办公室政治。”易光陷入思索。
新严没有开回家,而是直接开到酒吧找老郭。两个老男人给易光作了分析,应该是遭人妒忌了。然而事情已经过去,吃一堑长一智,重要的是未来。
“我知道你很努力,但你还只是大一,很多理论知识都还不知道,目前应该以校内活动为主,实习还是放在寒暑假,四年的寒暑假足够让你积累经验了,毕竟对于应届生来说,你绝对会比其他人更优秀的。你总不能想着一毕业就去当副总吧,就算有经验也得慢慢来。”
“还有你要尽快找出自己的发展方向,不能这样东咬一口西咬一口,工商管理的方向还是很多的,要集中一点出力。”
“你有没有对哪个方面特别感兴趣的?”
“我想,做营销管理吧。”
“有方向就好办了,只管努力就是了。很多人不成功其实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像你能明确自己的发展方向,又这么努力,一旦抓住机会,肯定会青云直上,何愁将来不能更好?”
“所以现在还是要静下心来打好基础,这样才能在抓住机会的时候发大力而不会后继乏力。”
“另外一点也很重要,要知道,职场也就是人场,无论什么行业,无论哪个公司,最重要的毕竟还是人,因为事情都是人做的,麻烦也都是人惹出来的,所以除了提升自己的技能,还要学会跟身边的人好好相处,老师也好,同学也好,同事也好,他们之中都可能扶你上来,也都有可能踩你下去,做人实在是一门学问。”
郭哥的事刚过去不久,这话说起来实在是很有说服力啊。
就这样,这次事件以一场严肃的探讨结束了。虽然严肃,却满怀关爱。没有责备,而是平等地交流职场心得。易光心想,自己到底也不是孩子了呢。
回到家,两人都恢复到以往的相处模式了。然而经过这次事件,易光也认识到新严看他的眼光不但是恋人的,还有慈父的痕迹,只是一直以来新严都太过温柔顺从,让他感到是他在主导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一点都没有发觉新严对他的包容,以及自己多么依赖这份包容。
易光想要一个人冷静一下,所以今晚分开睡,新严同意了,分开之前抱住他,“光,不要忘了,这里是你的家。你愿意陪我慢慢变老,我也愿意陪你慢慢成长。人生不长,不要太着急了。”
“嗯。”易光回抱。这个人,是他的珍宝。
易光那件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所有一切都回到正常的轨道。老郭自己去创业了,芳姐也辞职嫁人了,感觉公司里少了两大知己。新严也渐渐感觉到同事对自己的排挤,因为年前他为老郭的事发过脾气,之后又同老郭频繁往来,有人就渐渐说闲话了。今年年初也没有人到他家去,那时他就有所察觉。
多待了几个月,越做越觉得没意思,新严正考虑是不是要辞职,忽然就收到了叔叔过世的消息,连带着想起一些往事。惆怅了一下午,下班之前就把辞职信打了出来交上去。
讣告信是叔叔的儿子从新西兰寄过来的。新严很久没有一个人去旅行了,就想趁此机会,远赴国外去拜祭。虽然多年没有来往了,但叔叔毕竟是他最后一个亲人,而且小时候还蒙他收养过。
到新西兰之后,堂弟来接他。当年他们移居国外的时候,堂弟才七八岁,二十几年没有见,彼此都认不出来了。
堂弟带他去了墓园。“感谢你还特地飞过来,我爸爸最后还说起过你。”
“婶婶呢?”
“我妈妈前几年也已经去世了,也是葬在这个墓园里。”
“这样呀……”
“哥,对不起,当年我家对你不好,后来我妈妈也很后悔。”
墓碑上的照片,叔叔比印象中的老了许多。二十几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人都没了,他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没有的事。都过去了。”
扫墓之后,堂弟还要作陪,新严婉拒了,说想要自己一个人到附近随意走走。
等到回到酒店,新严就看到易光带着行李在门口等他。一看见他回来,就给了个大笑脸。
“光?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你在这里啊。”原来易光知道新严要来祭拜之后,马上定了下一班次也跟过来了。至于为什么知道确切的地点,是因为易光从讣告信上拿到堂弟的联系方式,通过他知道的。
把行李放好之后,新严开始“埋怨”,“都说了我一个人过来就可以了,你还非要翘课。”
易光抱住就亲,“变成啰嗦的老婆就不好了。我们也两个星期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不想。”
“哦?”易光的手往裤裆摸去,“这里也不想吗?”
“呃……”
打闹一阵之后,易光抱着新严躺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新严忽然问:“光,你为什么要来?”
“因为你在这里啊。”
“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易光在新严耳垂轻吻了一下,“你为什么要来?”
“我当然是来祭拜叔叔。”
“……”
“……”
两人静了好一会,易光依然没有主动说话的打算。问他为什么要来?其实应该问新严为什么不想要他来。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但关于在叔叔家的生活始终是新严回避的话题。易光也意识到了,其实新严心里一直都有着自卑,是因为曾经孤独无亲吧,害怕被遗弃。就算对孤儿院的孩子们很好,也没有想过要收养一个,也许是曾经留下y-in影。
“他毕竟是我叔叔。”新严的语气里已经开始显现惆怅。
“叔叔对你好吗?”“叔叔对我很好。”如果真的好,他为什么要去偷偷打工?
“那婶婶对你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