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李朗,我可不是乱说,我是真的关心你,大家从小玩到大,现在还能坐在一起吃饭不容易。
就像林开,当年在慈济院的时候,他不是经常来找你玩么,连带我们都熟了。后来失踪了几年,再回来那个落魄,还有那个……我就不说了,大家也就疏远了。对了,林开已经搬走了你知道吗?”
“什么?”
“嗯,前几日我碰巧路过长罗巷,想去看看他,没想到已经人去屋空了。听邻居说就这几天搬走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青铭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这感觉一闪而过,就听李朗说,“我也有段时间没联系他了,没想到他就这样不辞而别了。”
“哎,所以我有时候真觉得,人和人就像手中沙,一旦放手,砂砾撒的满哪儿都是,就是再也聚不起来了。”
一顿饭,被朱聪儿挑起话题,竟吃出了离愁别绪。
在朱聪儿家休息够,李朗带着青铭回家的时候已是黄昏。
沿街路过一个别院高墙,里面正请了戏班子唱戏,唱词传出,“与贤弟Cao桥结拜情义深,让愚兄送你到长亭。十八里相送到长亭……”
“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李朗驻足道。
“小少爷喜欢听戏?”青铭问。
“也不一定是听戏,也喜欢听说书。”李朗笑笑,“小时候我娘不太爱和我说话,大夫说是以前撞坏了脑子。我觉得无聊,就跑到街上听说书,听了好多好多。听着听着,我就觉得不无聊了,故事里的人就好像陪着我,带我群雄逐鹿、行侠仗义,或是儿女情长……”
暮色柔和,把二人的身影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倒影,青铭看向李朗,觉得他此刻的神情略显寂寞。
“少爷为什么会把青玉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林开?”他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呵……我娘断断续续也跟我说了青玉和我爹的关系,但是颠三倒四,我那时候小,也分辨不清哪句对哪句错。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想,哪天我爹就突然出现了,把我和我娘接走,可是等啊等,等到我娘去世,等到我都长大了,他也没出现。所以有时候看到这块青玉,我有点怨愤,为什么他和我娘分开,为什么他不来接我……”
“老爷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寻找您和夫人的下落,他一直很挂念你们。”青铭柔声道。
李朗从胸口拽出青玉,握在手中,低头继续说,“所以后来我看到林开那么落魄的样子,想到他家之前对我和我娘的恩惠,我就把这块玉给了他,算是报恩,也算是让这玉发挥点实际价值。”
物是人非,少年时的朋友,各自境遇不同,现在又各在何处呢?
是否真如朱聪儿所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一个不留神,就会从指间溜走?
李朗心中悸动,猛的抬头看向青铭,夕阳的余晖正落在青铭眼中,温暖了他深沉的眼神。
“可记得比作鸳鸯成双对,可记得牛郎织女把鹊桥会……”墙内唱到祝英台已许配他人,梁祝二人楼台伤心相会,李朗记得后面一句唱词,突然他鬼使神差,向前一步拥住了青铭,脸轻轻埋在他的颈窝,二人的倒影在夕阳下叠在一起。
唱词道“可记得井中双双来照影……”
“我觉得梁山伯是个大笨蛋。”李朗小声道,随即立刻松开了青铭。
“……”青铭一怔,胸口的呼吸起伏似乎变大了一些。
“青铭,我们回家吧。”
“……是,小少爷。”
回到家,谁都没再提起过刚才那个拥抱,一切似乎雁过无痕。
晚上,李朗把一张躺椅搬进卧室,青铭坚持要他睡床,于是他和青铭把躺椅上铺好毯子被褥,二人同屋就寝。
李朗偏有一个长长的反s_h_è 弧,夜色宁静,屋外月光皎洁,他躺在床上分外清醒起来,偏头就能看到不远处躺椅上青铭的身影,没有动作,似乎已经睡着。傍晚的那个拥抱突然清晰起来,温暖的体温、呼吸的起伏,以及贴在青铭颈窝时闻到的那人身上的男子气息,无一不冲击着他的五感。
有种欣喜而略略尴尬的感觉充斥着他的神经,他仔细回忆着青铭当时的反应,揣测他的心情,却一无所获,青铭似乎总是冷冷静静的样子,即使有些细微表情,也是转瞬即逝。这种琢磨不透的感觉让他苦恼,也让他期望,李朗开始辗转反侧。
“小少爷,是睡不着吗?”青铭突然侧身朝向李朗这边问道。
“啊,我翻身吵到你了……”不知青铭是没有睡着,还是被自己吵醒,李朗赶忙道。
青铭却已起身走到李朗床前,帮他拉了拉被角,又检查了一下床边的窗户是否关好。
李朗忍不住也坐起来,“青铭,你身上有伤,赶快休息吧。我过会儿就能睡着了。”
“属下的伤已无大碍。”青铭冲他摇了摇头。
“……”李朗走过去把他拉到躺椅上,“那也得好好休息。”
“……”
夜色朦胧,李朗看着青铭,觉得他深沉的目光格外清澈,只要看到,就感觉安心和放松,他突然想要和青铭闲聊几句。
“对了,青铭,白天的时候,我说朱聪儿家的旧画上有酱油的味道,你似乎想说什么,后来被朱聪儿打断了。”
“是,属下听说,有些人造假字画时,酱油有做旧的功效。”青铭一五一十回答。
“这个朱聪儿!”李朗听闻,两手对砸了一下,面上突然有些恼怒,看到青铭不解,便向他解释道,“几个月前,我从他那里买了一副字画,是个现代名家,但是字画时有些年代的,当时被他说的天花乱坠,我便买下,当时也隐约觉得字画上有些酱油味道,但并未在意。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少爷当时花了多少银两?”
“十两……哎呀,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被人杀熟总是不爽嘛!”
“可要属下去教训朱聪儿一顿?”
李朗看着青铭,觉得他不像在开玩笑,于是道,“算啦算啦,画后来我送给了书局老板,他好像也没看出来。看在朱聪儿帮我好几次的份上,就饶了他吧。枉我还有点被他弄得伤别离,浪费感情。”朱聪儿这人总是有点市井狡猾,有时候坑坑朋友但无伤大雅,李朗说着说着,有点事情有点无奈又好笑,刚说完,他看到青铭低头微微抿了一下嘴。
“哦,青铭,你偷笑了是吧?刚才你在逗我呢?”他之前没看过青铭有那么可爱的表情,此时便不依不饶起来。
“属下不敢。”青铭抬起头来,恢复了面无表情。
“明明是,让你偷笑。”李朗说着便去挠青铭的痒r_ou_,从脖子到腰,青铭僵着身子不敢躲闪,面上似乎忍得难受,李朗挠了两下,一下想到他腹部有伤,便赶忙收了手,“今日饶了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笑。”
“是。”青铭看着李朗面上强装正经、眉眼带笑的样子答道。
一夜好眠。
第二日,李朗便说自己找到了线索,要去城里查探。
在保证了不爬树、不打架、不斗殴等等事宜,再加上强行命令,把青铭留在了家里。
中午时分,李朗拎着食盒回到家,恰巧看到青铭正从院外一棵树上纵身跃下,春风翻飞了他的衣摆。
“青铭!”李朗心中一紧,赶快冲上去。
“小少爷,你回来了。”青铭冲他点头回应,顺手把手里的风筝还给树下的小孩。
李朗这才注意道,邻居家的小胖子正等在树下,看样子是风筝飞到了树上,青铭帮他取下来。
小胖子接过风筝,笑的手舞足蹈,嘴里喊着“大哥哥”,便想上去抱青铭的腿。
青铭不善于小孩打交道,刚想后退一步,李朗突然c-h-a到他和小胖子中间,转身把食盒递给他,“外面风大,你先把吃的拿进去。”
今日春风温煦柔和,吹在身上十分舒适,青铭微微挑了下眉,答道“是。”
小胖子想追青铭,被李朗一把拉到一边。
“小胖子,”李朗蹲在他面前,捏他r_ou_嘟嘟的两颊,觉得手感还不错,“你知不知道大哥哥身上有伤,帮你爬树拿风筝,要是伤口震裂了怎么办。”
“……”小胖子皱起眉头,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让我娘不帮你炖鱼汤了!”
“……!”李朗没想到小胖子出了猛招,赶快松手,帮他理了理衣服,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风筝,堆笑道,“这个燕子风筝太普通,李朗哥哥回头再帮你买一个‘凤凰展翅’的大风筝好不好?”
“好!”小胖子立刻同意。
“哎……”李朗有些气闷,“那你娘那边帮我炖黑鱼汤了吗?”
“我还想找大哥哥玩。”小胖子瞪着他说。
“你!”李朗转了转眼珠,“好好,不过今天不行,大哥哥要喝了鱼汤,身体养好了,才有精神陪你玩。”他也回瞪着小胖子。
“那好吧,”小胖子先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