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请您进去吧!」打开房门,李夏炎淡淡的说道。
「嗯。」微点著头,南宫仲夜走了进去。
「今晚,就委屈您睡在这吧!您的困扰明天就能解决了。」语落,便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分不出自己的执著带来的,究竟是真的出口气还是麻烦。
迈步走向儿子的房间,他一边扯著唇,为那些无解的问题深深的自嘲著。
而另一头,南宫仲夜望著紧闭的房门,很久之後才回头,整齐简单的房间里,毫无女x_ing的气息,只有几本书和水杯散落在床头,连那张单人床上都只摊著一条深色的被单,上头的主人几分钟前还安稳的睡在上头,直到被外来客给吵醒,轻巧的上前躺著,簿簿的床单上有著李夏炎身上清爽的味道,枕间也有著贯用的便宜洗发r-u的香气,柔柔的,像是旧时家中的气味,既熟悉、又亲近。
沉寂的房间里头,除了微微的冷气低吼、窗外的海浪声,一切显得非常的、非常的让人安心。
闭上眼之前,南宫仲夜笑了,为这意外的获得,明明只是想惩罚那人,却得来让人怀念的一晚,这里,似乎比清冷的客房更让人有著家的感觉,拥紧床单,他难得能放松自己在异地入睡,沉沉的做起小时的梦境。
梦中,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小时最喜欢呆立在那抹纤细的身影身旁,拉著她的衣摆无论何时都不肯松开;母亲脸上那抹淡淡忧郁总是让他仰头望著、望著,直到脖子酸了也不肯放下,明明是贫穷的生活却因有了家人而变得温暖起来。斑驳的苍白墙壁、空气中飘散的各种气味,还有,因为四处负债而上门争执的吵闹声,过後,母亲会抱著他,一边轻声安抚自己,虽然,那颤抖是由她的身上传来,更多的眼泪,也是落在他的背上。
那时他并不懂得为什麽,为什麽总是有人凶恶的前来要债,小小的年纪,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现实的苦恼,更不知道独身女子养育孩子的辛苦,只知道母亲偶尔会买来大餐,一脸雀跃又心疼的抚著自己的脸蛋,那神情,让他永远忘不了。
後来,当他年纪大了,长成到足够知晓现实时,才知道,一切的始末,竟是那位从未蒙面父亲惹来的麻烦。美满的家庭,富足的家境,在他还没出世之前,是母亲单纯世界的全部,接收上一代传下来的财富,父亲一边毫无节制的花用,从来没想过珍惜,更不用说专心事业,和外面的朋友一起尽情的玩乐,直到坐吃山空;然後,在自己即将出世的前五个月,由电话中被告知丈夫自杀的母亲,只能错愕伤心著,自己深爱的男人破产了,那庞大的遗产全花在赌场上,甚至,还借了几千万,还不出来、不能接受自己一文不剩的男人,用了跳楼来逃避现实,丢下了母亲,还有未出生的自己。
为了躲债,母亲带著他四处搬家,直到自己有记忆之後,已经是一穷二白的状态,甚至,连填饱肚子都是奢想,他唯一的梦想便是希望自己变的有钱,让母亲不再为了贫穷受苦,然而母亲却也等不到了,十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深夜打完工准备回家而生的撞车肇事,总是温柔的抚触著自己脸庞的母亲也不再了,再也没有人会抱紧他,一起品嚐家的温暖。
对於家的回忆,也只到这里了,以後,身在孤儿院里,充满著不安全感的孩子互相竞争著,为了多一点食物大打出手的都有,他也渐渐的学会不再躲在安全的角落,为了吃饱而变得强势,打败了里头最强的头头,身边也跟著几个小弟;一边假虎假威的同时,心中却迷茫著,这就是他以後的生活吗?与人逞凶斗狠,直到被打败、被踢到最下层吗?
不甘心啊!为什麽?这是他的命运吗?为了遗忘内心的惊惧,他把懦弱的自己藏的更深、更y-in暗的地带,直到看不见、感觉不到为止。
几年之後,在某次街头勒索,结果看错人被打到只剩一口气时,倒在垃圾堆里,他只想笑,就死在这里吧?自己的命运就在这里结束了吧?虽然还有著不甘,但是母亲在另一个世界也会为这些场景感到看不下去吧?
还以为会死去的当下,一个男人却出现了,形态优雅的让他呆望,连疼痛也忘记了,只懂得像个肮脏老鼠看著高贵天神一般,既自卑又著迷,那清冷的眸子有著深沉,却让他有安心的感觉,至少,里头没有轻鄙、没有不屑。
男人说,他叫『路骋』,他喜欢他的眼神,所以他会救他,但往後,自己得为他所用,然後男人身後出现了几个人,沉默的把自己带走,消失在那个肮脏的街头,也消失在自己悲惨的命运之中。
为了报恩,他真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手下,急切著想要证明自己可以让他任用,结果男人却笑了、环著肩,一边淡淡的说著那只是玩笑,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想救人所找的理由,并不用当真,会救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眼神和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甚至要他忘了自己曾被他救过。
说那些话时,他一直望著男人,看著他毫无感情的眼底有著隐隐的浮动,像是真的透过了自己看见那个人,一瞬间,他被男人的眼神勾动了,知道了那个人对男人的重要x_ing,也确定了路骋对自己的重要x_ing,高过於恩情、比友情更深,也因此,他决定了自己会为他牺牲一切。
然而,他也能退场了,在看过那个人之後,穿透他眼底的悲伤,他其实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忘记路骋,一边出声嘲讽他的同时,说不定还有些忌妒,忌妒他们之间c-h-a也c-h-a不进的感情,也忌妒他能让路骋如此在意。
睁开眼时,窗外早已大亮,揉著发,南宫仲夜一边坐起,苦笑的嘴角,有著不想承认的放松,能从路骋的深情中毕业,他觉得解脱,但也有些失落,摸索著忘记带出来的香菸,忍不住诅咒一声,微笑,也渐渐升起。
「马的,这旅馆真邪门。」莫名其妙就把他从y-in郁的情绪里解放出来,更夸张的是还觉得很轻松,还不邪门吗?
因为是假日,所以李默之不用上学,跟著父亲乖乖的坐在柜台前,看著他忙碌。
「默之,你想出去玩吧?等到我忙完了,爸爸再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分神的看著儿子,李夏炎有些心虚,难得的假日,儿子还乖巧的不哭不闹,不怕无聊的跟著自己发呆。
「爸爸,有客人,别忘记了。」轻抿的小嘴吐出了理智,残酷的告知父亲,请不要忘了正事。
「哦……我忘了……」想起那个还躺在自己房里的伟岸男人,李夏炎沉默了,长期的经营不善让他总是不小心遗忘自己的房客,更忘了那龟毛的南宫仲夜爱找碴的个x_ing,收起无论怎麽算都是赤字的帐簿,微微苦恼起来。
「默之……你觉得我要不要乾脆退了他的钱,让他去住别间饭店啊?」儿子的成熟让他有时会不小心忘了他才六岁,和他讨论著心里的苦闷,不想让自己和儿子过著夜夜不安宁的两个月。
「爸爸,请不要任x_ing,他是金主,少了他我们会没钱买晚餐。」依旧是理智的分析,让身为父亲的李夏炎几乎有一头撞上原木桌面的懊恼,儿子说的没错,赤字的情况让他的银行存款呈现吃紧的状态,如果少了南宫仲夜的进帐,说不定月底就只能吃稀饭配後院自种的地瓜叶了。
「也对……」叹著气,身边的木造楼梯也同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高大的男人随著楼梯的哀嚎声中出现在门口。
「喂!准备一份中式早餐送上来。」只穿了条长裤便下楼的男人,顶著一头s-hi发,似乎怕脏的又洗了一次澡;而後丢下一句高傲的句子便又上楼了,背过一脸错愕的李夏炎,南宫仲夜才想大吼一番,居然连具内线电话都没有,这旅馆真是……算了,他懒得批评了。
「……」呆坐在椅子上,李夏炎的心火又起,虽然房客最大没错,但他也太……太跩了吧?让他很想、很想把南宫仲夜口中所谓的中式早点砸在他的脑袋上,要他『好好品嚐』。
「爸爸,客人要的早餐。」五分钟後,李默之在脚步声传来之前,冷静的提醒著父亲,要他快快回神准备。
「……好!」咬牙切齿般,那隐忍几乎要爆发了。
结果,十五分钟後,李夏炎还是默默的、一脸自厌的端著餐点上楼,往南宫仲夜的房间走去。虽然很不想如他所愿,但就像儿子所说的,他是客人,而客人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就算他想在里头加点料,也不敢做的太过份,顶多是朝里头吐口口水,一边幻想著南宫仲夜毫不知情吃下去的快慰。
敲了敲房门,听著里头模糊的『进来』,也忍耐著伸手开门、把餐送进去。
「呐!你的中、式、早、餐!」重重的放下,李夏炎同时发现他戴著眼镜、神色正经的坐在窗边看著书。
「谢了。」难得南宫仲夜礼貌的道谢,听著几分文明人的社交对话,果然还是比较受用的啊!李夏炎突然为自己在稀饭里吐口水的举动感到有些羞惭,又不是小孩子,做什麽这麽幼稚。
「不会,请您慢用。」往回走时,他脸上也重新挂上笑容,直到身後的男人出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