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优在进法院前点了根烟,他有好几年没抽过烟了,这还是临时去便利店买的。
杨律师过来和他汇合,顺便也点了一根,没抽两口就开始咳。
杨律师问:“你这买的什么烟,也太难抽了。”
“不抽拉倒,”季优自己也把烟灭了,“进去吧。”
自乱阵脚是失败的开始,这不像他的风格。
季优甩了甩脑袋,脚下的步伐变得沉重。
开庭比想象中顺利,但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给你喘口气。
季优先发制人出其不意,等对方乱了套再步步紧逼,庭审结束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委托人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地跟他道谢,要不是有人拉着就差在他和杨律师面前跪下了。
他们急匆匆地从法院离开,下一次开庭如果能像今天一样顺利,大概是母猪上树的概率。
季优紧绷着的神经没有丝毫的松懈,马不停蹄地赶回律所,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办公室的桌子上放着已经凉透的外卖,季优打开扒了两口,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从来都不是疑神疑鬼的人,但又觉得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杨律师来他办公室溜达了三次,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这两个人还真心有灵犀了一次。
“你觉没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对?”杨律师翻着文件问他。
“别疑神疑鬼的,”季优故作镇定,“下次开庭还一堆资料要准备。”
杨律师拆他的台:“你可拉倒吧,这盒饭你都吃俩小时了,什么时候这么魂不守舍过。怕就跟哥哥说,你本来就不该趟这摊浑水。”
其实杨律师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本来也不关季优的事,是他自己要做老好人。
季优没好气地道:“现在说你不觉得晚了?”
上了贼船想跳海,哪有那么容易。
况且海里不一定就安全,没被水咸死也可能被鲨鱼叼。
除了齐心协力想方设法地上岸,好像也没别的选择。
季优一连几天加班到深夜,办公室成了第二个家。为了收集更为有力的证据,眼睛周围一圈跟被人打了似的。以前助理小许还跟他开两句玩笑,这两天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晚上约好和伍明明一起吃饭,季优理好衣服下摆,在办公室待了一□□服有些皱,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起身往外走。
外套兜里的手机响了又响,季优接起来,加快了脚步。
“你下来了没,我都到停车场了。”伍明明急哄哄的,“快下来快下来。”
季优按下电梯按钮,回答:“在等电梯了。”
“怎么这么慢啊。”伍明明抱怨着挂了电话。
地下停车场里有些黑,好几处的灯都坏掉了,还有一盏刺啦着闪个不停,季优快步往前走,他的车停在A区,离电梯口有些远。
等他走到自己的车旁,并没有发现伍明明的身影,季优疑惑着正要拿出手机打电话,后背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挡住了正朝他挥过来的木棍。
两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彪形大汉在他身后站定,其中一个手里的棍子足有碗口大小。季优庆幸自己的反应能力,这一棍子挨下来,不残也得晕。
他趁人还在愣神把棍子一脚踢开,但一个打俩总归是有难度,特别是在体型悬殊的情况下。季优硬扛着打倒一个另一个又往他身上扑,身上的西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前胸后背全是脚印和泥。
等保安发现不对劲赶到时,季优正靠着车大口喘气,嘴角渗着鲜血,狼狈极了。行凶者早已逃得不见踪影,地上带着血的棍子看得人触目惊心。
季优头晕得厉害,不顾保安的劝阻,一边走一边打电话,伍明明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刚才好好的,这一下人就不见了。季优的心一路往下沉,惶恐和不安笼罩着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好心的保安想上来扶一把,也被他这阵仗给吓退了。
角落里的灯光忽明忽暗,伍明明蜷缩在墙角像个受了惊的孩子。季优大声地叫他,伍明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季优快步跑过去,自己还差点摔一跤,他轻轻推了推伍明明的身子,后者依然没有反应。就在季优急得要去试伍明明的呼吸的时候,伍明明费力地睁开眼,看着他打了个喷嚏。
季优猝不及防地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嘴里骂了句脏话:“艹,你吓死我了。”
警察和医护人员相继赶到,季优和伍明明被搀扶上救护车,听杨律师和小许骂骂咧咧了一路。
杨律师十分义愤填膺:“肯定是那帮孙子干的,自己没理就想整垮我们。”
季优实在是忍不下去,道:“你安静点儿,头晕。”
医院的急诊科围满了人,好像又是哪里出了车祸,看着架势他们俩还算是伤得轻的。杨律师忙前忙后地交费拿检查报告,脸上的愧疚二字都快没地儿写了。
检查结果不算严重,季优大多是皮外伤,不过为了避免有进一步的问题得留院观察两天。伍明明又一次光荣地脑震荡了,每次受罪的都是脑袋,如果真要智商欠费也不是没可能。
走廊尽头的病房相对安静,季优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他这个样子也太难为情了,偏偏杨律师还把律所的人都叫来慰问,给他安了一工伤。
好不容易等人全走了,张佑边又带着一众好友赶到,季优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各位兄弟是在医院里,他一弱势群体躺在床上一声不吭,连多年未见的想念都化为乌有。
张佑边看他这狼狈的样子也没多调侃,好歹也做过几年铁磁,彼此的x_ing格也都清楚,季优死要面子,他这样已经够难受了,不好再往伤口上撒盐。
倒是伍明明,顶着脑袋上巨大的包一片一片地数花瓣,好好的康乃馨都被他摧残秃了。
“本来就脑子不好使,怎么又伤着了?”汪顺冬上次被摧残狠了,这会儿还得逮着损两句。
伍明明气得花也不掰了,回道:“你头那么大也没见好使到哪儿去。”
旁边病床上的季优c-h-a话道:“什么叫又?”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一屋子的人瞬间归于安静。
伍明明咳了两声,道:“口渴了,你们谁帮我倒杯水。”
汪顺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手忙脚乱地去拿杯子,饮水机里的热水刚刚烧好,索x_ing给季优也倒了一杯。
季优接过杯子道了谢,没再开口说话。
晚些时候警/察过来做笔录,程卿北帮忙去外面买了些清淡的饭菜,一群人又各回各家了。两个人受伤彼此有个照应,也不用特意留人陪床,不过就算要人陪估计也没谁愿意。
警/察大致了解了情况,又问季优有没有和谁结仇。哪个律师没两个仇家,这一行早就被打入高危行业,而且按时间算,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是谁在给他下马威。
停车场的监控早变成了雪花点,明显是有人故意破坏,凡事都讲证据,就算心里早有了答案,没有证据也是白搭。
季优一身正气没怕过谁,就算是被打进了医院也没动摇过决心。但是这次却牵扯上了伍明明,他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手机里的忙音着实把他吓得不轻,要不是后面顺利地找到人,他下半辈子都得在悔恨中度过。
等所有人都走得一干二净,季优拿了张小桌子跳到伍明明床上,打开饭盒准备吃饭。伍明明被他这一下震得头更晕了,还要尽力装作没事人。
“吃块排骨。”
季优把排骨夹到伍明明碗里,没再多说话。
伍明明低头一边啃,一边瞎委屈。
他本来等人等得好好的,看着手机上的段子嘻嘻哈哈,当头就被人给打晕了,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再次醒来发现季优浑身是伤地在他跟前坐着,差点又脑子当机。
这次不用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哀歌,可心里想着的人躺在身边更加难受。医院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能出绝对不进。
伍明明夹了块脆骨放嘴里,咬得嘎嘣响,咬着咬着又觉得牙疼,头也晕的厉害。季优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吐了,牙不好别吃这个。”
伍明明闷闷地“哦”了一声,转身去床头柜上拿了张纸,乖乖吐掉丢垃圾桶里。
季优还想再开口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特难受。
“这次……”
“这次不怪你,”伍明明急忙打断,“错不在你,打我的是坏人,你不用内疚。”
季优放下筷子,道:“我没想到会这样。”
季优是有过不安的,但他的不安全在自己,所以他不怕,顶着一身伤,他都不怕。可是他一直想要保护,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人,却因为他,也躺在了医院里。
他没法放下,也没法原谅自己。
“心疼可以有,其他的倒是不必,”伍明明勉强地笑了笑,笑完觉得自己特假,“你可比我伤得严重多了,担心自己就好。”
季优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伤,衣服他已经换过了,现在穿着医院的病号服,伤处大半都被遮住了,只是嘴角的红肿有点吓人,他说话其实不太方便,扯着疼。
季优咧着嘴开口:“对不起。”
伍明明有点恼了,季优毕竟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季优,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你知道吗?因为我爱你啊。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为什么要内疚,为什么要一直道歉,为什么要把所有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