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战我,她想变成更好的黑客。小白会熬半夜帮她逃出虫洞,却不会简单地要求我撤销攻击。
我说:“没有。”他对我的态度没改变过。
“你知道他再谈一次恋爱,也不会改变他对你的态度,不会改变你们的友情。”吴绮生咬一片薯片,说:“但是你宁愿告诉别人你不想他谈恋爱,是因为你自私,也不敢让人知道你害怕。你害怕他瞒着你他喜欢的人是谁,是因为他知道他这次爱上的人绝对得不到你的认同。你害怕他爱错人,你怕他的好心被恶意利用——你最怕他,受伤。”
是,我怕他受伤。我甚至不敢承认我怕小白受伤。我说:“够了!”仍然盯着屏幕:“你能不能敬业一点?我给你钱是要你看蕾丝边**,不是来分析我。”
她吃薯片的手停下来,不像个受过十年医学训练的精神科医生,舔手指看着我说:“对不起。”
我和她一早有协议,我每两周来见她一次,她不分析我。不是所有精神科医生都想钻进你脑子里挖出你深藏的腐烂的童年创伤潜意识y-in影和肮脏小秘密,她不要我的秘密,只要我的一点信任。她不介意我看成人片,听摇滚乐,看漫画,在她的诊所睡觉,她许诺如果我崩溃,她会在我崩溃前发现征兆,给我我需要的帮助。
我知道我的大脑随时可能让我的精神状态跳下悬崖,那是家族遗传,写在我的基因里。我在二十岁以前就知道自己是高危人群,合理的做法是在跳下悬崖前往腰上系一条安全绳。
小白和方凰当不了安全绳,很多人有这种误区,以为爱可以解决精神和头脑问题。这是文盲的幻想,你的大脑就像你家的电路,当电路严重的坏了,你的爱人和朋友能解决什么问题?你不需要爱,你需要一个电工,一个专业人士。检查你的大脑,吃你的药,如果你不是个自怨自艾的白痴。
我可能是个疯子,但不是个白痴。吴绮生也不是个白痴。既然她不是白痴,我又已经付钱给她,她被医患保密协议限制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我告诉她的话,不利用一下她的头脑是个浪费。
我说:“我有一个计划,名字很酷。”
我先强调很酷她就不能嘲笑那个名字了。她又吃起薯片:“噢?”
我说:“‘丘比特大作战’。”
她沉默了一下,努力压下评价,说:“其实……挺贴切的。”
丘比特有两种箭,金箭让不爱的人相爱,铅箭让相爱的人分开。我可能会撮合小白和无名女,也可能拆散他们。
我们开始看着百合爱玩侦探游戏,吴绮生说:“你有’嫌疑犯’名单了?”
我用鼻音回:“大概定位嫌疑人范围,在叫人帮我查。”
她挑起一边眉毛:“你是说有人自觉自发地帮你黑你的嫌疑人,你做了什么?”
我痛心地说:“为什么人人都不相信我,为什么你不能假设我有温柔开朗的x_ing格,聪明可爱,文明礼貌,在同事中备受喜爱,所有人都愿意帮助我,我要做的只是亲切友善地发出电邮请求几个我认识的人帮我做一点小调查。顺便告诉你,我还用了‘请’和‘谢谢’。”
“哇。”她说,不知道对屏幕上形状意外完美的屁股的反应还是对我的话做出反应:“顺便问一下,‘亲切友善地发出要求’的意思该不会是威胁敲诈勒索吧?”
我耸肩,威胁敲诈勒索都是细节问题,何必在细节上纠缠。
吴绮生忽然笑起来:“要是你的‘嫌疑人’一个个都查出是清白的,你有什么后备计划?让他们去黑小白?”
小白是我的,只有我能黑他。我说:“如果我黑小白都没黑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能找出什么?”至于后备计划,我说:“现在全公司都在议论小白的秘密恋情。”
她很快捕捉到我的意思:“是你泄露出去的,你肯定还煽风点火了。”
我能说什么,我是蛰伏在AllSa八卦之网上的那只大蜘蛛。八卦之网不单纯是个比喻,AllSa确实有个匿名八卦网,只能用AllSa楼里的无线网登陆,这帮助我随时掌握每个人在想什么,以及谁在上班时间溜号沉浸在八卦的海洋中。
没人怀疑过是我建的,所有AllSa的元老都被怀疑过,但是他们下意识把我排除在外,因为我“太把自己当成宇宙中心所以不会去关注他人”,一群可悲的被误导的傻缺。
我玩着遥控器,说:“这一步有两个作用,第一,小白会紧张,他一紧张就会手忙脚乱,只要我近距离观察他,一定能找到他的恋爱对象。除非他在跟一个透明人谈恋爱。”
“第二?”她问。
“新鲜感,一个恋爱中的小白。第五个小天使奖。”我模仿我想象中的童年小白的口气,纯真地说:“你知道,软绵绵,傻乎乎,像一只XXXL号的泰迪熊宝宝。浑身每个毛孔里都在向外冒梦幻的粉红色泡泡,大家会怀着无限的宽容和欣慰再次把目光投向他,一个恋爱中的小白绝对能拉到一大笔票。”
她比了个打住的手势,说:“这有点恶心,你行行好,我们再看严肃的成年人x_ing 交影片。”
“我拒绝。我付钱给你让你当我的情绪垃圾桶。”我不无恶意地继续说:“这就是为什么小白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女人喜欢和泰迪熊抱抱,但是和泰迪熊上床就口味太重了。”
吴绮生听得翻眼珠,在她面前把丘比特大作战倒出来一遍,我感觉好多了。
我走出诊所,方凰来查岗,我直接关掉手机回家睡觉。
吴绮生和方凰很有意思,我怀疑她们有一腿,至少是有过一腿。不是因为她们暧昧,有些人暧昧来暧昧去勾勾搭搭,其实之间屁事没有,反倒是那种避而不谈避而不见的,天知道发生过什么。
我和小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相处,我为非作歹,他一脸无奈。直到周三,我确认丘比特大作战损失惨重。我敲诈了所有我能敲诈的人,敲诈和威胁是一门艺术,人类历史上的多少伟大成就建立在敲诈和威胁的基础上。把柄是损耗材料,只能用来威胁特定的人一次。只要你威胁的不是白痴,你利用过一个漏洞后他们会立刻把漏洞堵上。三天过去,我还是一无所获,嫌疑人名单一个个清清白白。
我的选择只有一个,像我和吴绮生说过那样,近距离观察小白。
近距离的意思是,同一屋檐下。
既然我不想离开我的公寓,就让小白离开他的公寓。
周四下午我设定好了程序,定位所有地址是小白公寓的人,三户出门度假。然后我黑进小白公寓的物业公司电脑,进入火警系统。火警探测器怎么工作?它又不是人,不能真的闻到烟味,它能探测到的仅是一个信号。现在我可以给它信号。
也就是说,我随时可以让小白公寓楼里出门度假的三户人家火警铃大响,整栋公寓被疏散,直到公寓值班经理确认这是个假警报,到那时住户们已经在公寓外寒风中等了二十分钟到半小时。
每当我做这种事,我都会悲天悯人地想:要是这种技术落在坏人手里,人民大众的安全该多没有保障?之后我会改写签名,黑客的代码里嵌着每个黑客的独特签名,如果任何人分析这一次攻击,签名会告诉他们这些代码来自某个我看不顺眼的黑客。
回归主题,白天被疏散,小白还有地方可去,要是半夜从睡眠里被闹醒,他能去哪里?开车去一家酒店花半小时入住继续睡,还是来只隔五分钟路程的我的地方借宿?
凌晨一点,我发出信号,关电脑。十分钟后,有人敲响我的公寓门。
我爬下刚睡暖的床,一把拉开门,小白双手c-h-a袋站在门外,见我开门就搓了一把脸,仿佛赶走困意,深呼吸,一鼓作气说:“我的公寓楼不知道怎么响起火警了,我今晚……能不能留在你这里?”
他这个白痴,我当然会答应。但我只看着他。
公寓外走廊的灯照到他头顶,他的头发微微乱了,看上去又困倦又困惑。深蓝色的牛角扣大衣下面是睡衣,蓝色丝质边缘,白色纯棉质地,从上到下一线纽扣,胸前有口袋的那种睡衣。他像个规规矩矩的小男孩,配套的睡裤下面是一双毛茸拖鞋。
我穿着T恤和长裤,盯着他的睡衣裤和拖鞋说:“你几岁?”
他低声下气:“拜托了,夏启,我知道你不喜欢人不请自来。”
我说:“我让你进来,我有什么好处?”
他又深吸一口气,说:“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只要你冰箱里有。我送你去上班,接你回来,你明天一天都不用开车。”
他知道我讨厌AllSa的停车场,也讨厌在雪天开车。我说:“三天。”
小白按着鼻梁说:“成交。”
我侧身让他进门。去衣柜把他以前过夜留在我这里的衬衣和领带翻出来,扔到次卧给他。他盘腿坐在床上,忽然就一点也不困了,笑起来:“你把我的衣服送去干洗?”
我转身出门,他继续问:“还全部都熨过了?”
我转过头说:“闭嘴!”砸上卧室房门,明明墙有防声层,我还是像能听见他的笑声。但是这……感觉不差,我用被子盖住头,知道小白在隔壁,这几天里我第一次能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闻到一阵烤面包的香味,迫使我睁不开眼下床,揉乱头发走向厨房。小白坐在餐桌一端,居然已经穿上衬衣,在扣袖口,笑着说:“夏启,早安。”把一个餐盘推到我面前,从我面前走过,去椅背上拿领带,对着镜子绕那条浅灰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