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称呼和话语一出口,逼得贺情眼都快红了,一听进耳朵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有什么关系?几个项目而已,盘古有能力做,为什么不能给你们做,销售我做太多了,加贝也不缺这一两个……”
贺情天生的小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走哪儿都鞍前马后地有人伺候着,在应与将面前说话也一向没多大顾忌。
这话他一说出口,就感觉这项目是施舍的,但应与将在乎的不是这个,他也没那么敏感。
“真的,不需要。”
语毕,见贺情冻得直哆嗦,应与将一垂眼,把身上的外套脱了给他套上,动作和话语完全是两个频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
成都太大了,未知的数太多了,他是想和贺情一直走下去的。
他设想过很多很多,第一要求就是必须要自己赚够钱,必须能稳住脚,就算稳不住,也能有一席之地供日后转行,每一寸江山都必须用自己的手打下来,而不是倚仗着加贝集团。
生意场上就是这么可怕,一旦一个项目让出去,或者两家合作过,就会被无限挂钩,并且被注意到。
加贝集团背后真正的大老板,是贺情的父亲。
贺情再厉害,手腕再狠,也只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很多事情他翻不过风浪。
应与将不一样,比他多混七年,江湖路远,看得透彻的太多了。
贺情像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把衣服还给他,怔怔地说:“你多久的飞机?”
虽然说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应与将心里也堵得慌,还是认真地回答:“三天后。”
“行,项目的事儿都不说了,帮你了就是帮你了……去机场的时候我送你和应与臣去,你开车不方便在机场停。”
应与将淡淡地说:“我不要这几个项目。”
听他还是这个意思,贺情本来就暴躁的脾x_ing这下彻底被点了芯,双眼通红,声音压着还是字字都似喉间碾磨而出的。
“我辛辛苦苦争过来给你,你他妈回头跟我说要还给加贝,你为我放弃那么多,收一点儿我的心意,有那么难!”
应与将试图抚平他的情绪,语气放缓和了点儿:“你辛苦争的,就是加贝的。”
“你不要再为我。”
第四十六章
这话一出口,应与将安安静静地看着贺情脸色的变化,心跳得厉害。
贺情也一直是个嘴厉的,在亲近的人面前反倒被磨平了棱角,眼睛有点儿红,愣愣地站在那儿,眉间都快纠成一团。
他忽然觉得嘴唇有些干裂,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儿,又开始发愣。
贺情快他妈恨死应与将这张嘴了。
关键时刻,话少是少,语气也没什么毛病,但每次说话就是能把人堵个半死不活,惜字如金的类型,字字又是真金,砸得听的人,脑门儿特别疼。
成都一到夜里的寒风就容易刮得他脸痛,这个季节也就城中心稍微暖和点儿,寒意钻到贺情身体里,浑身都在发抖。
反观应与将,跟座山似的,屹立不动,静如止水。
像是投那么一颗石子儿下去,也掀不起丁点儿波澜。
贺情突然想起听说过的传闻,流传于车圈儿的,说应与将这个人就是个冷面阎罗,跟他谈什么感情?谈什么分寸?
他只知道顺着利益摸爬滚打的,万事儿入不了眼,北京那些小情人花花绿绿男男女女的,钱是拿到了,就别谈感情了。
钱都拿到了,还想要什么感情。
这会儿也顾不上想别的,贺情本来就暴躁,平时冲惯了,这会儿更是一腔热血被应与将一句话给堵到了嗓子眼儿噎着。
他手臂抬起来,一双眼瞪着,满目的不敢信,食指冻得冰凉,难受得都像快坏掉一截,指着应与将的胸膛处,使劲儿点了两下。
贺情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言,应与将眸色一黯,看贺情这梗着脖子的样儿,心也软了,顺势攥住贺情的手往自己脸上摸:“我说的是生意上。”
“你别跟我这儿耍流氓,话要说清楚!”
这句话低吼完,贺情彻底急眼,猛地挣脱开束缚,甩开手来。
“你是不是不想欠我,你是不是怕我觉得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生意便捷?我今天话跟你说明白了,你在我这儿就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想把我觉得好的东西……”
一串儿话连珠炮似的往应与将耳朵里钻,每个字的横撇竖捺像带了尾钩,刺进耳膜一般痛得他连带着心尖儿也跟着一抽抽。
自己想解释,又无力解释,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应与将垂下眼看他,把自己的手放下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静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去揣测我的想法。”
贺情一听这话更被堵得慌了,他和应与将之间,基本上都是他话特别多,从一开始就是。
这下生意上的分歧问题一下子升华成了两个人感情之间的问题,气氛一下子又剑拔弩张了。
他知道,应与将确实是行动大于言语的男人。
但是有时候沟通少了问题就特别多,一木奉子打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个都没怎么谈过正经恋爱的人,牵个手都要害羞好一会儿,这下相处到了磨合期,不吵吵几句心里还真不舒坦似的。
贺情一口气没吞下去,周围的冬夜环境都变得弱化了,焦点全聚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他觉着应与将的眼神像猫爪般在他身上挠了又挠,惹得他瞋目道:“你错了,你根本就不太喜欢跟我交流你的事情,你生意上的事,生活里的事……”
他像突然想到什么,跟踩着了尾巴似的,又说:“奥迪那事儿我都知道,就宾利酒会那次附近,你帮我那么多,现在回报一下怎么了,这压根儿就不是人情!”
这他妈的根本就是私情啊,事到如今了,想相报一下了,还推拒个什么劲儿?
况且他做这事儿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应与将会知道这么好赚的几个项目,能出自他贺情的手笔。
见应与将还是闷着不说话,楼道的灯映在他脸上打出轮廓,眉眼间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儿,不言不语,那两片薄唇怕是拿杠杆都撬不开。
这看得贺情彻底受不了了,伸手想去找手边够得着的东西,抓到个手机想砸地上,想了想里边儿还有好多照片,咬牙作罢,往后退了一步,又急又气,眼里都快起红血丝了,看得应与将一皱眉。
他怎么跟贺情说?
说是因为自己自尊心太强,不想接受这种白白送上门的项目,也不想贺情牺牲大我成全小我,更不想让盘古跟加贝扯上太多利益关系?
他要怎么跟贺情说,千防万防,防的人太多了,其中也包括加贝的人,比如贺情的爸。
这些都将他视为眼中钉,r_ou_中刺的竞争对手,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将来要是抓到了贺情的丁点把柄,那可是墙倒众人推,甚至被他爸撤去职务的后果。
贺情这会儿正是心气傲的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了一身锐气与锋芒下来,确实不太懂得如何去藏。
这样的人,招眼红得太多了。
这种话,在贺情这种x_ing子直心气儿正,想事儿不转弯的人来说,只能变作四个字,“不想亏欠”。
那天话也没说开,贺情盯他盯了两三秒不到,心头一哽,手臂猛甩一把,将立领棉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高,那力度猛得应与将都怕他夹着下巴r_ou_,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贺情,依旧是那副骄傲的模样,甩着车钥匙,头都没回一下就走了。
留下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晾着应与将一个人在那儿杵了半把个小时,脚下积了圈儿落叶,肩头都s-hi了,濡着一股子风霜味,才慢慢地往回走,去找车。
先回家,之后的问题,再说。
……
这边儿,贺情回家就把车钥匙砸了。
直接扔地上,砸得木地板“砰”地一声,那声响又脆,似都要把那香脂木豆的料给砸个坑出来。
他忽然想到应与将在望江名门给他铺的一室的地毯,软软的,特暖和,不用看都知道那一流的料子和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