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
贺情捂住脸,不敢去看风堂了,也巴不得把自己耳朵堵住,他现在就只想缩起来,蜷成虾米,往床上一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逃避怎么行,他还有应与将要牵啊。
风堂伸手拿起遥控把空调温度调低了点儿,说:“别犯迷糊了,你总结下,这一系列动作,说明什么?”
贺情艰难地抬起头,眼圈儿下浅浅的青黑有点显眼了:“什么意思?”
风堂忽然又觉得空调的风吹得冷,摁下软键调高了温度,一字一句地说。
“应与将,要转业呗。”
第六十章
“加贝又挂了辆超跑出来,哎哟,贺情的迈凯伦啊!”
“七月过了就卖,先挂出来接订单……”
“大红色啊,太好看了,还是贺小少爷的座驾,那估计得有人抢!”
收拾了烟盒,应与将独自一人走在成都六月的午后。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饭局上那些个喝得东倒西歪的车圈儿老板,不着调的话。
他的贺情,就这么变成了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哪怕是没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入了应与将的耳,他也觉得难受。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贺情的身段儿,笑容,嗔怒时剜他的眼,发威时慑人的气势,有时候说句话来能气掉人半条命的嘴,还有乖顺的时候,垂下来的眼睫……
前二十八年,没遇到贺情时,感情上,真他妈白活了。
他脚边飘下一片银杏叶,绿的,缀着点儿灰,沿街道边是盖碗茶摊、拿着鹅毛木奉、铗子,手中器具敲得叮当作响的采耳艺人。
还有这文殊院的街上,那不远处搭着的社区戏台边儿,满座的游客和本地人。
那台上的评书先生,手里拿着折扇一展,抹开四个大字:乐不思蜀。
评书先生再一合了扇,往自个儿面前送了点凉风,道:“这成都春色,来天地,唐风吹拂过了那后边儿的浣花溪……”
应与将停了步子听,又听得那台上的先生腔调还不赖,随口几句都还哼哼得上好:“浣花阆苑,那是东君所住,不晓得那送仙桥下的凝脂,各位见过没嘛?”
他这一句问完,台下的观众议论纷纷,偶有几个小年轻的胆子大,扯着嗓子吼见过,惹得台上的评书先生拿着扇子往桌案上一敲,手指夹住一类似惊堂木的物件一摁:“打胡乱说!”
应与将听着,思绪有点儿飘了。
送仙桥的凝脂他是没见过,但南门儿上的贺小少爷他是见识过了。
西河、桐梓林、文殊院、升仙湖、书房、春熙路、一品天下、红牌楼、宽窄巷子、来龙、凤溪河、花照壁、神仙树……
这座城池连地铁站的名儿也这么美,更何况人呢。
……
风堂来过之后的那一晚,贺情没翻窗户出去找应与将。
他也没想别的,而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关了灯抽烟,一根接一根,这算是之前胃出血之后好久才抽上的味儿,指尖一股子味儿。
指端触碰着鼻尖儿,贺情闭着眼细嗅着,想象着像在闻应与将的手指一般,这股沉沉的烟Cao味道,简直要了他的命……
这几天要不是两个人还微信腻歪着,就这见面的次数,贺情都怕应与将觉得自己想半路逃跑了。
他手里揣着望江名门的钥匙,心里跟猫儿抓似的痒痒。
贺情握着手机,把应与将的朋友圈翻出来,手指在屏幕上滑着,眼前烟雾缭绕,绕得他都喘不过气。
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就翻自己爷们儿的朋友圈,这习惯贺情都算不清楚维持了多久了。
之前都有备注,这一点进名片,贺情才发现应与将的微信名都改了,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应”字。
贺情心中钝痛,盘古这产业他是真打算给折了?
朋友圈背景是从望江名门照出去的夜景,巨大的玻璃落地窗上,映着城市的夜幕,万家灯火,辉煌广阔,以及贺情隐隐约约的身影。
再往下翻,还是小视频,整个五六月,就一条,还是去合江亭那晚开着应小二的保时捷911照的锦江夜景。
贺情点开,背景风声呼啸,还能听到自己不清楚在那边惊风火扯的一顿絮絮叨叨,大概就是,晚上有点儿冷,嗳,你在拍什么!
手机都有点儿烫。
贺情看着看着,就又想应与将了,想得发疯,心想着这情窦初开的就这么惨,抱着枕头滚了几圈儿,忍住想把电话打过去的冲动。
一想到盘古最近的不景气,给了佳成的捷豹,索菲亚万达的剪彩,贺情就气,就想打人,但最终一切都归为一个零,这事儿谁都没错。
他爸贺定礼没错,贺情没错,应与将更没错。
可为什么受影响最大的,偏偏是他。
贺情眼红红地,盯着窗外,没一会儿,再一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了,他根本睡不着。
他暗自咬唇,从来没觉得夜晚这么难熬过。
以前跟应与将一块儿睡觉的时候,他晚上蹬不蹬被子,枕头正着放斜着放,包括睡衣有没有被他自己撩起来晾肚皮儿,全都是应与将在照应着。
偶有半夜醒了的情况,贺情找准了应与将的身子,熊抱上去,应与将不管睡没睡着,都能伸个膀子过来,把贺情一把搂进怀里摁好。
他太贪恋窝在应与将脖根儿的感觉了,一股子淡淡的男士香水味,热乎得像刚出笼的阆中馒头,香甜得劲儿的。
偶尔张嘴啃一口,应与将就伸手在贺情屁股蛋儿上拧一把,骂他恼人……
骂是骂了,但那说话宠溺的语气,勾得贺情心里一酥,别提多美了。
还有每次在家里边儿吃饭,贺情捣鼓半天捣鼓不出来一个菜,只能煮面,煮了给应与将端过去。
应与将一见贺情系着小围裙的样就爱得不行,伸手就把人捞过来亲,亲得贺情破口大骂,别亲了!老子的面要憨了!
想着想着,贺情脸又红了,把手伸到被窝里去,拨开裤裆,一边喘气一边开了飞行模式给应与将发消息……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发,什么我想你,什么能不能继续做车呀,最后还有语音,一段段儿的,贺情也不知道自己闷哼了些什么出来,脑子里都乱成了浆糊。
完事儿了,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搁,微微喘着气,鬓角都s-hi了,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眼神放空,盯着黑漆漆的房间,也不知道是喜是悲了。
盘古到成都快两年了,成了一定规模之后的每一步都是贺情看着应与将走的,看他加班,看他为了客户的需求钻到车底去修车,看他拿着裁刀贴膜,看他凌晨了在床边坐着看改装图纸,抽根烟,一边修改一边吐烟圈儿……
贺情听过应与将说他家,他家在北京开过的洋车行、改装厂,还有年少时期在望京那边儿飙过的跑车,撞过的赛道护栏。
以及应坤对应与将的期望,还有应小二每每看到盘古里边儿的新车,那惊喜的表情。
都过了这么久了,贺情还记得,去年在龙泉山上,拉力赛赛道里,应与将握着方向盘的狠劲儿,那因为超过了前方车辆而变得飞扬的神采……
贺情没忍住,看着那一条条消息变成红色感叹号之后,直接给应与将拨了个语音电话,响了五秒那边就接起来了。
不能让应与将看着自己这倒霉的丧样子,不然又得担心个没完。
他紧闭着嘴盯着屏幕不吭声,就听得那边传来被子摩挲出的细细碎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应与将带着浓浓睡意的,低沉的嗓音:“情儿……”
贺情耳根子都软成一片,“嗷”了一声,把脸埋到被窝里,声音闷闷的:“别瞎叫啊。”
应与将是北方普通话,跟兰洲风堂他们说话不同,京片子说得字正腔圆,嗓音又低沉,特有男人味,那个“儿”字更是喊得极有磁x_ing,这刺激得贺情感觉身上又热了好几度。
那边应与将兴许是彻底醒了,听贺情这么一说,笑一声,又说:“那叫什么……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