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晓峰从冯子凝的怀里拉起一只手,捧到嘴边亲了亲指尖,又揣回他的胸前,再次抱住。他的指间扣进冯子凝的指间里,同样交握出些许明确的疼痛。
等覃晓峰的腿缠到他的腿上,冯子凝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合上疲惫的双眼。
带着疲惫、惬意和疼痛,还有满身的汗,冯子凝睡着了。他不知道覃晓峰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觉得这不太重要,反正他睡着的时候覃晓峰正抱着他。
清晨,冯子凝听见外面的乌鸦叫声,醒了过来。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破天荒地睡在床铺的外侧,身下还压着覃晓峰的手臂。许是睡着后没什么动静,冯子凝感到身上僵硬发酸,他小心翼翼地从覃晓峰的怀里爬出来,下床捡起掉落的衣服来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展被抱得酸痛的身体。
冯子凝把十指交叉,翻出去做拉伸动作,又压了压侧腰,听见关节处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个念头冒出他的脑海。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冯子凝很不高兴想起这个,撇撇嘴,舒舒服服地坐下。
不料,他才刚坐下,便被不知何时醒过来的覃晓峰从背后抱住了。
冯子凝在心里惊讶地咦了一声,僵坐着不动。覃晓峰的嘴唇在他的耳后摩挲着,干燥而温暖。冯子凝想覃晓峰这是还没睡醒才会黏着自己,待他醒了,肯定不会这样。思及此,冯子凝的心里美滋滋的,打算静静地享受覃晓峰对他的依赖,不吵醒他。
可没过多久,冯子凝实在太高兴了,忍不住说:“你挺喜欢我嘛。”
他的话音刚落,覃晓峰的手臂便僵了一下。感觉拥抱的力道变了,冯子凝懊恼地翻了个白眼。
覃晓峰松开手的同时,说:“嗯,超级无敌喜欢。”
冯子凝听得雀跃地转过身。
刚醒来便看见冯子凝高高兴兴的样子,覃晓峰的心头发暖,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冯子凝心怀满足,乖觉地任由他的动作,眼神中不乏得意之色。
覃晓峰摸了摸他的脸蛋,手指往他的眼角轻轻地拨了拨。
见状,冯子凝大惊,登时红了脸,尴尬得直奔浴室,打开热水洗脸。
冯子凝的举动让覃晓峰忍不住发笑。他捡起堆在床尾的浴巾抖了抖,又重新放回床上。
趁着冯子凝躲在浴室里,覃晓峰从衣柜里找衣服穿。穿好衣服,覃晓峰看了一眼时间,拿上手机,穿鞋。
路过浴室的门前,覃晓峰敲门,叫道:“小凝?”
里面的水声停了,半晌,里面传出冯子凝谨慎的声音:“干什么?”
“我出去买早餐。”覃晓峰说。
冯子凝哦了一声,之后再没有回应。
他们都醒得过早了,覃晓峰估摸着等冯子凝回家以后,他或许会睡一个回笼觉。但是,待覃晓峰走到楼下,见到清晨薄薄的雾,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清晨的雾弥漫在空气中、道路上,像是一种凝固剂,把时间凝固在干枯的树梢。
覃晓峰缩着脑袋走在晨雾里,心里想着冯子凝,并不觉得寒冷和沮丧。
往常,覃晓峰在休息日的早餐往往是路口的煎饼果子和新鲜豆浆。他原也要往煎饼果子的铺子前走,可是走到橱窗前,又犹豫了。覃晓峰还是往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去,在里面买了两碗热腾腾的鲜r_ou_海鲜粥。
覃晓峰原以为冯子凝要在浴室里捣腾上好一阵子,想不到当他回到宿舍里,竟看见冯子凝正在拆被弄脏的床单。
冯子凝抱起揉成一团的床单,见他回来,目光闪烁不定。
覃晓峰看出他的困窘,带上门,说:“先吃早餐吧,我晚点儿拿往楼下的洗衣房洗。”
冯子凝迟疑片刻,终是把床单丢回床上,走到餐桌前坐下。
覃晓峰把两碗冒热气的粥从袋子里取出,分别摆在冯子凝和自己的面前,又把羹匙交给他。
冯子凝揉了揉饿扁的肚子,吹散粥上漂浮的热气,舀起一勺,小心地尝了一口。温暖的米粥落入胃中,这滋味舒服得不得了,冯子凝轻微地叹息,又舀起另一勺。
覃晓峰看他吃得挺好,稍微放心了些,这才开始低头吃。
“今天做什么?”吃到一半,冯子凝问。
覃晓峰知道冯子凝得回家——哪怕冯子凝不乐意,覃晓峰也会想办法劝他回去。“晚点儿到单位去吧。”他问,“先送你回家?”
冯子凝摇摇头,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听他说得那么干脆,覃晓峰不禁有些失落。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过了片刻,他点头道:“嗯。”
第八章
吃过早餐,没多久,冯子凝收到王陈君发来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读罢这条信息,冯子凝便知自己该回家了。
覃晓峰把他送到屋门口。
冯子凝走出门外,回头,两人面对面地站了片刻,冯子凝说:“我走了。”
“嗯。”覃晓峰点头。
不知究竟是不是还没说道别的缘故,冯子凝没有马上离开,还是站在门前。
覃晓峰自然不会关门,良久,他欲言又止。
见状,冯子凝连忙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覃晓峰犹豫半晌,问:“还疼吗?”
冯子凝先是不明所以,而后明白他问的是什么,顿时发窘,含糊地答道:“有点儿吧。”
这与覃晓峰猜想的差不多,他叮嘱道:“今天吃些易消化的食物,要是肠胃不舒服或者发烧,去看看医生,也和我说一声。”
听他这么说,冯子凝才明白为什么早餐覃晓峰买回了粥。他乖顺地点头,说:“嗯,现在还好,没什么。只是有点儿疼。”那时涌现在身体中央的热流仿佛弥留在冯子凝的身体里,在热情冷却以后,显得有些多余和古怪,冯子凝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的下腹。他摇摇头,说:“我先回家,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妈说带了蜜汁红烧排骨过来。”
那是冯子凝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东西,覃晓峰可不敢和他抢,闻言微笑,点头道:“嗯,晚上见。”
话到此处,冯子凝不得不挥手道别了。他挥了手、转了身,还没迈出步子,又转回来。
覃晓峰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会回头,露出忧愁的微笑。
冯子凝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问:“抱一下?”
覃晓峰抱住他,往他的背上轻轻地抚了抚。
拥抱得再久,最终还是得道别,何况在走廊里拥抱总是不好,冯子凝终是道别离开。
周末的上午,地铁里满是出行的人,拥挤不堪。不知是不是车厢里空气不流通的缘故,冯子凝没站一会儿,竟觉得脑袋发晕。他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热,但又像是自己的错觉。
想起覃晓峰的交代,冯子凝走出地铁站后,路过药店,走了进去。
早上洗漱以后,冯子凝稍微检查了一下`身体,似乎没有见到出血。不过想到当时的疼痛,冯子凝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留下创口,以防万一,他决定买点儿药备着。
冯子凝甫一走进药店,药剂师便热情地询问他要买什么药。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买什么药,茫然地在货架间转悠。不多时,一位药剂师走上前来,询问是要买哪方面的药。
“直肠粘膜受伤引起的发烧发热,要买什么药?”冯子凝直截问。
闻言,药剂师微微错愕,俄顷把他往别的货架前带,开始向他介绍消炎药。
药剂师介绍了几款药,它们有各自的产品名称,但冯子凝对比药品名称后知道它们是同一种药。查看药品介绍时,他在余光里发现药剂师用探究而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冯子凝不作理会,选好药以后,结账离开。
离开药店,冯子凝也为自己买药时所表现出的坦然感到意外。他本以为这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或者说,在他人眼里甚至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可是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为这种为喜欢的人牺牲的英雄主义感到骄傲和自豪。
在国外留学期间,冯子凝每逢生病,总是自己照顾自己居多,对身体的情况挺了解了。他估摸着现在的情况不严重,打算回家以后吃一次消炎药,好好地睡一觉,这样应该能好。如此,他也不用特地告诉覃晓峰,免得覃晓峰担心了。
冯子凝打开家门,想到王陈君在家里,便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宝宝,你回来啦!”王陈君高高兴兴地奔出玄关,冲儿子打招呼。
看见迎面碎步跑来的王陈君,冯子凝惊得瞪圆了眼睛,险些往后退,免得她上前抱住自己。
王陈君看出他的惊愕,奇怪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冯子凝吓得背上冒冷汗,换上拖鞋。
王陈君并不放弃,仍道:“有什么不能说?快说!”
冯子凝汗颜,再三犹豫后说:“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她听罢呆住,哽了好一会儿,不耐烦地说:“这是幸福的肥胖!”
“肥胖还能幸福,你真是没救了。”既然说开了,冯子凝便不再有任何顾忌,说完往屋里走。
王陈君跟在他的身后,气道:“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妈妈?”
冯子凝懒得和她斗嘴,或者督促她赶紧减肥,敷衍地夸赞道:“再胖也美啦,杨贵妃!”
王陈君将信将疑地眯了眯眼睛,冷冷地哼了一声。
大概是心理作用,冯子凝困得很,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我睡觉了。”话没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