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写了一封信……”易凡试探着讲下去,看着叶小薇的反应。
“你给生活管理处写了一封信,举报我助学贷款的资料不真实?”叶小薇接下来讲,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是易凡做的。
易凡更加羞愧,因为叶小薇早就知道写举报信的是她。但是确能宽容地对待她。
“你永远不会体会到,一个人为明天的午饭发愁是怎样的心情。体验过这种窘迫的人不会轻易地怨恨别人。因为你没有这种经历,所以我不怪你。”叶小薇从车窗方向将头转过来,微笑着看着易凡。她的眼神是那么平静,平静中透着坚强。
“我到时候去和老师说,收回我的信。”易凡愧疚地说。
“不用了,我也不想申请了。想想向别人借钱,还不如自己努力去赚钱。我最近一直在找兼职做,虽然不好找,但我想应该会有办法吧。”
“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一有出去做兼职的想法,马上会遭到我爸妈反对。什么社会上太复杂了,什么你先把学业学好呀,一大堆的理由。”易凡抱怨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哈哈!”叶小薇自嘲似地笑着。
“就因为他们这样大包大揽,把我们看得太死,我哥哥才……,”易凡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将话又收了回去。
叶小薇也没有多问。
半个小时后,公交停在了青城大学门口的公交站旁。
下车那一瞬间,易凡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林风。向叶小薇使了个眼色,“帅哥在等你。”说着就跑着离开了。叶小薇要叫住易凡,意思是说这没什么避嫌的。可是易凡已经跑远了。
叶小薇知道,林风这是等在这里要和他一起去排练。她还真有点后悔接了这个差事,如果不是当时自己一时冲动就不会有这么多闲事了。总之,林风一有空闲就拉着她去排练。甚至是前几天叶小薇得了阑尾炎在医院治疗期间,林风都在给她讲排练要点和注意事项。
“易凡跑什么?”林风皱眉道。
“不知道。”叶小薇斩钉截铁地回答,稍微带着怒气,言外之意是这种无聊的问题不要问我。
“她是不是脑子有病,每次见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她就像见了瘟神一样。”
“请注意你的措辞,你也是有身份证的人了。”叶小薇提醒道,虽然易凡这种行为很怪异,但
是作为朋友叶小薇还是不愿意林风这种藐视人的语气的。
“你也是有学生证的人了,下次你说说她行不。这样我很别扭。”
“这有什么好说的,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跑我又不办法。”叶小薇唱反调了。
“不是让你干涉她的腿,是让你管管她的脑子,她在想什么呢?”林风的语气又急躁了。
“你脑子想什么呢?”叶小薇叉着腰,斜着身子看着林风。
不知是天冷还是什么原因,林风的脸红了。
林风不说话了,向校内走去。因为上次经过曾华的指导,他们的节目有了长足的进步。林风是精益求精的人,想把曾华的想法再全面练习后巩固下来。叶小薇在后面跟着。看着林风健硕的身姿有节奏地甩着双臂,两脚铿锵有力地踩着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头上和黑皮夹克上覆了薄薄的一层白雪。叶小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奔了过去,愤愤不平地说:“喂,你怎么知道要在门口等我。”
“嗯,没怎么。”林风脚步没有停留,轻描淡写地说着,答案也是风马牛不相及。
“什么‘没怎么’,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在这里等我。”叶小薇停下了脚步,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叶小薇最反感别人打探她的行踪。这一点林风是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我碰巧遇到了你。”林风回过头,不动声色。
“不可能,你明明是知道我在这里下车,然后一刻不停地拖着我去排练,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你干嘛反应这么大?”林风歪着脑袋,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在这下车的,回答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打探我的行踪。”叶小薇的声调无意识地高了一级。响在飘着雪的空间里,脆脆的,有一些刺耳。旁边经过的同学不时侧目观看。林风心想:只能老实交待,路人还以为我欺负她呢,多大的事呀。
“我打电话到你宿舍找你,你宿舍的人说你去了易凡家。我就要了易凡的电话,然后打到她的家里。她妈妈说你们刚坐公交走,大概三十分钟后到,我就等在这里。”林风站在风中有些冷,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叶小薇“切!”了一声。看着林风难得地坦诚,也就不追究了,跟着他往礼堂方向走。心里也想着,自从上次在“女魔头”检查卫生时帮易凡解围免于宿舍扣分,宿舍的姐妹们对她的看法也改变了,不再对她百般刁难,反而对她好起来。还有自从在上次因为阑尾炎去医院就医,易凡和林风接触以后,易凡也将林风对同学体贴入微的佳话带回了宿舍。宿舍的姐妹在林风探问易凡和自己行踪时毫无保留地陈述并且将易凡家的电话号码也告诉了他。虽然林风有时候为人处世有些木纳,但他想去争取的事情他还是会拼劲全力的,包括不愿意和陌生人交往,比如今天给女生宿舍打电话探问消息,还有就是直接打电话到易凡的家里。但叶小薇转念一想,人都是成长的呀。就像她自己之前还想着一定要申请到助学贷款,但今天她反而觉得无所谓了,她为什么要去寻求帮助,她自己可以去赚钱呀。
第13章 寻找打电话的人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弃疾
叶小薇的病康复了。叶小薇和易凡的关系也修复了。
林风的心头依然有一件事缠绕着,像夏日夜里的蚊子萦绕在林风的左右,挥之不去,让他感到烦心和无助。那就是那通莫名的电话。他依然不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白天有阳光的日子,他望着教室窗外的雪偶尔被吹起又落下,似乎是一只无形的手扯着一片带着亮片的白纱在玩耍。夜里,他辗转反侧回忆着那个声音,感觉很陌生又很熟悉,很遥远又很温馨,特别最后挂电话前的“谢谢你”是那么的亲切,可他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有时候他恨自己当时那么呆笨,竟然没有多问一遍对方的名字,否则不会给双方都带来困扰。
上午上机课结束后,从计算机房回来的路上,林风看着对面的滑冰场。白色羽绒服加粉红色围巾划出了一个一个音符般跳跃的圆圈。猪头,病刚痊愈就出来野。之前答应我的事不知道怎样了,他心里振振有词地嘀咕着。但又不能表现得太着急,否则会被叶小薇嘲笑。一副泰然自若、怡然自得的样子走到了滑冰场。小薇稍稍弓着腰,头很正稍稍前倾,双手背在后面,惊鸿艳影般从冰面上飞驰而过。看似全神贯注,实际上余光早就扫到了林风。近了,冰刀滑过冰面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美女!”林风大声叫着,白色气体从口中呼出。
小薇滑到已名湖边,对的,这里夏天是湖,冬天是滑冰场。夏天披着绿装的柳树,摇身变成了洁白的古装。
小薇蓝色的绒线帽冒着热气。林风问道:“上午没课么?”
“体育课,两个活动,礼堂打羽毛球和冰场滑冰,我果断选择滑冰,我宁可在冰上冻死,也不在室内闷死。”叶小薇微笑着答道,声音清脆而美丽。
林风扫了一眼她的身后,看到后面还有几个男生,估计是初学,笨拙地移动着,脚下不时打着滑,个个像憨态可掬的熊猫宝宝在泥泞地里费力地拔脚。
“曲高和寡呀?”林风鄙夷地看着对面,若有所指。“不,是‘冰滑人怕’!”小薇咧着嘴,齿如白玉。
“中国的传统文学要糟蹋在你们这一代了。”林风并没有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揶揄着,暗指她胡乱编造成语。
“是不是‘如履薄冰’好一点?你不是也滑冰么,过两天要不要试试?”小薇想起他们高一寒假一起去冰场玩过。
“是呀,为了准备高考,后面的假期都没怎么玩过,本来以为大学功课会轻松一些,没想到我们计算机专业学习任务好重呀,你们物理专业怎么样呀?”林风知道叶小薇头脑聪明,从高一开始就是玩和学习两不耽误,而且总是名列前茅。
“就那样了,反正毕业后要么去当老师,要么再考研。往上深造,机会才会更多一点。”
“那你当时为什么选择现在的专业?有没有具体的规划?”林风像个人生导师,想循序渐进地引导对方走向潇洒的康庄大道。
“我们这个基地班,学费低,我就是想给家里省点钱。”
林风听了,心里一阵酸,暗下决心以后不拿饭费的事和她开玩笑了。
“你是在感到羞愧么?”小薇盯着他说。
她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林风非常惊讶小薇的读心术。
“告诉你吧,这个秘密。”小薇沉声说道。
“上高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每次被老师或同学说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低下你那倔强的头,用手抚摸你的额头。”
林风听后呆立在那里,自己怎么还有这个行为特征,从来没有人说起过,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迅速将时间回放了3分钟,慢镜头映在小薇明亮的双眸,因为忽然觉得过去调侃小薇的饭费而感到了一丝惭愧,顺势右手摸了一下额头。她的双眸是那么明亮,清澈、悠远。明媚的阳光、皑皑的白雪、如玉般的冰面、粉红色的围巾和少年羞愧的脸。因为站得太久,还是其他原因,他感到一丝凉意,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畏惧具体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