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有很多故事,是他这种听故事的人没办法介入的。苏清和对这一点很清楚,所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谢然侧过头看他,刘海下面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无助和茫然,他说,“清和,我不甘心。”
其实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感情是什么样子。根本没有人能够说清楚。每个人对感情的界定都不一样,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感情,最后可能会变成一种假象,谁也说不清楚。有的人是没办法说清,可是有的人,是不敢说清。很多东西只要跟感情扯在一起,再理智的人似乎都会在一瞬间没了思考能力。
苏清和想起靳安望着他的时候温柔的不像他自己的表情,突然很想问问他,“在你心里,爱情是什么样子?”
婚礼上的突发事件似乎让靳安很伤脑筋,他直到十点钟才回来,进屋的时候一脸倦容。屋子里很安静,他以为苏清和睡了,没想到客厅里还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那个人裹着薄毯躺在沙发上,眉目之间落满了清冷,还有温顺。
靳安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他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却被他手上冰凉的温度吓了一跳。
“清和,醒醒。”他知道苏清和生活上有些不着调,所以家里的暖气温度低了这人也没去调。靳安有些无奈,但是又觉得好笑。唔,苏清和,我要是不好好照顾你,似乎都变的说不过去了呢?
“嗯?”苏清和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惺忪的看向眼前的人,直到视线中的光圈逐渐定格成像,幻化中那个男人的脸。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因为刚睡醒还有些沙哑。
靳安点点头,看到他坐直了身体,因为毯子滑落而露出来的包扎了的手臂,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苏清和愣了一下,摇了摇胳膊表示自己没事,抬起头冲他笑,“擦伤。”
靳安将那床薄薄的毯子拿起来盖在他身上,“暖气温度太低了,你盖好,小心感冒。”
苏清和的脑袋还有些发晕,扯了扯身上的毯子,摇摇头,“我觉得挺好的。”
这人还真是倔。靳安眼神里的无奈更重了,看着他明显不在状态的模样,笑了笑,“困了就去睡吧,也不早了。”
苏清和没有动,披着毯子穿上拖鞋站了起来,“周轶怎么样了?”
靳安听到发小的名字皱了皱眉,看着苏清和关切的神色,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情况不太乐观,子弹距离心脏太近了,压迫到了主动脉,现在还在手术中。”
当时情况混乱可能并没有人留意到那个小细节,可是苏清和却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那个人的枪是对着靳沂打过去的,可是周轶把他一推,自己为他挡了这一弹。他好像还看到那两人后来说了些什么,可是无从得知。只是靳沂的表情十分难看,也不知道是眼前这人的伤,还是他说的话。
苏清和突然想起下午谢然跟他说的事情,原本混沌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为了顾宁被狗咬伤的谢然,为了靳沂现在躺在重症手术室的周轶。他们在作出那些反应的时候,真的完全没有思考过吗?还是说,身体比话语更诚实。那么第一时间的肢体语言,是不是比嘴上说的话更可信呢?那么那个时候在地下室,挡在他身前的靳安,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苏清和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目光里有幽幽的光在闪。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定了定神,缓缓说道,“靳安,你觉得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
第78章:我的答案
如果人一天中遇到的每一件事情都算是概率问题中的基本事件,把它们以“能不能解决”来进行划分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讲,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是属于小概率事件。可是靳安却发现,自从遇到苏清和,似乎这些小概率事件的概率在慢慢变大。
比如现在,他问他,爱情是什么样子。
靳安没办法回答。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个问题好像是无法回答,苏清和也觉得自己有些苛责眼前的男人了。只不过他们两个什么时候都到了这种地步?——可以聊到感情的这种。
靳安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他接电话的声音总是冷静的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苏清和眼看着他挂了电话就要出门,不由得喊住了他,“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
靳安拿大衣的手一顿,回头看向他,目光中有缱绻的温柔,“周轶那边出了点问题,二哥失控了,我要过去一趟。”
苏清和咬着嘴唇站在客厅里,目光纠结的看着他穿上大衣,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直到那个人关上门匆匆离开。
靳修的婚礼上出现枪火事件,已经成了轰动全场的大新闻,比当初婚讯发布的时候闹的还热闹。靳修现在除了安排婚礼的后续,还在跟踪调查幕后的人,跟公司最近的股权变动也有很大的关系。靳沂因为周轶的事情情绪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靳安怀疑如果周轶真的躺在重症室出不来了,估计他这个二哥也活不下去了。所以现在公司以及医院的大小事宜都落到了靳安头上,他忙的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能够回到家跟苏清和说上两句话,谁知道助理打电话过来说周轶的手术有变,靳沂貌似在发疯。他不得不去赶过去安抚。
等到了医院才知道不过是虚惊一场,靳安提了一路的心才终于放了放。他还真怕周轶出什么事,一是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嘴上损着,但是心里都给对方留着位置,二是靳沂的状况太不稳定,他担心周轶出什么事,估计自己啊二哥也得随着他去了。这不是靳安希望看到的结果。
好在现在周轶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之前不小心大出血,幸好及时止住,不然真可能就出岔子了。周轶是周家的独苗,这会儿两个老人站在门口,焦急的踱着步子,样子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靳沂一直以来心高气傲的,从来不会跟谁低头,可是却给周家的这两位道了不知道多少次歉。这两文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没有接受的意思。靳沂曾经为周轶挡过一枪,这是周轶欠他的,二老心知肚明。但是现在躺在里面的是自己家的独子,任谁都会难以冷静。
靳安将自家二哥拉到一边,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已经早已干涸的血痂,知道这人没听自己的话去做包扎,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明明知道那个人不可能对他的感情做出任何回应,但还是不死心的一往情深。可是时间越久,执念也越来越深,从最初萌发出嫩芽的那粒种子,慢慢在他的心里扎根,长成现在的参天大树。回头无岸,他也不愿回头。
“如果现在躺在里面的我是苏清和,你能保证比我更冷静吗?”靳沂抬头看他,因为过度疲惫眼睛里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跟当初坐在手术室外的靳安,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靳安被他这句话呛得无话可说,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一个事情。他跟苏清和,到现在依旧没有结果,但是比起他们来,未来要明朗的多。周轶不可能接受靳沂,这是他们两个都无比清楚的事实。但是在这个当头,靳安说不出这样的话,就算他心里再怎么对靳沂有意见,可是他还是说不出来。因为他喊他一声“哥”,兄弟之间,有些话是不需要点破的。
“他晕倒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他不欠我的了。”靳沂没有理会他的沉默,兀自开口说道。他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听起来格外的落寞,有隐隐的回声。
“他怎么可能不欠我的了?”靳沂苦笑了一声,拳头死死的握紧,“这些年来我待他如何,他比谁都清楚。现在想要跟我撇清关系,这是不可能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每个字都像是咬着舌头吐出来的 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显得格外无望。
靳安没有说话,他作为这么多年来最有资格发言的旁观者,也从来都对这段感情装聋扮哑,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想多。但是周轶不一样,周轶是真傻,所以靳沂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靳沂是生意场上的老狐狸,只是没想到经营感情,他也一样狡猾。
他对他那么好,好到所有人有目共睹,最终的目的,不是就想让他还不起吗?
“小学的时候,有个男孩子跟他玩的好。我本来不在意,但是后来他竟然跟我说,那个男孩子对他很好,跟我一样。”靳沂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他说那个人跟我一样?我怎么可能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后来我拼尽了力气对他好,为的是让我在他心里的思维稳固如山,再不会被别人动摇。”
这段往事靳安是记得的。当时家里的司机来接他们放学,靳沂说自己要准备演讲所以晚点回去让靳安先走。可是靳安上车之后发现自己的练习册没有拿又折了回去,结果发现靳沂在教室里把那个男孩子书包里的一盒糖摔在了地上,他说,“周轶送的东西,你不配拿着。”
靳安之前只是觉得自家二哥喜欢当笑面虎,绵里藏针,背地里算计人,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蛮横的一面。
那个男孩子不服输,然后被靳沂狠狠的修理了一顿,第二天没来上学。再后来,就好像转校了。靳安也记不太清楚,反正那天之后,他再没有看到过那个孩子。
但是自那天起,靳沂发狠的样子一直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谁也没说。只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发觉,靳沂对周轶的感情,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过那个年纪的靳安能有多么高深的见解呢?无非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不可说的秘密罢了。直到他长大以后回首往事才恍然惊觉,靳沂很早以前就对周轶有了惊人的控制权,期望将他圈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任何人都不能觊觎。
周公子稀里糊涂的过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心没肺的,把靳沂当亲哥。然而靳安深知他的x_ing子,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活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这两人之间肯定是要翻天的。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他们两个人之间就没办法实现靳沂期待的结局。
就算目前为止兄友弟恭,两个人亲密无间的,但是如果周公子有了意识,这样的局面铁定要崩盘,只是早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