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皓月当空,繁星闪耀,确没有一丝暖意,冷的彻骨。
第109章 万事我都可以容他
何夫人悄悄的跟在后面看了一眼,见昀泽到阁楼上供奉的祖师牌位前跪下,笔直的背影映过来,看着有些单薄,夫人有心去取一个跪垫给他,但是又觉得他此刻该是最不想被打扰的,于是也就叹了口气,下了楼。
面前烛火摇曳,昀泽抬头看着最上面的牌位,上面写着“上师祖汉常侍郎太中大夫东方朔之灵位”,这几个字可以让他有些冷静下来。
其实他已经很冷静了,坐在车里抽烟的时候他就是冷静的了,今天如果不是何先生挡在枪口前,他绝对会一枪打在永晋的头上,他对路秦,虽然时不时的拍两巴掌怼两句,但是却不能容忍别人碰他一根手指头,像永晋这样,没像老秦一样泼他一身硫酸,就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
只不过,这几年他逐渐洗白,很多事情不是做不来,只是不能去做了。今天老王带人从车上下来,好像把他好容易关上的那个门有给打开了,而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门被嘎支支的推开,昀泽没敢回头,他知道师娘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进来的,能这样走进这屋的,只有何先生。刚刚那一耳光还火辣辣的疼着,他怕自己一回头何先生在一巴掌过来,自己的脸估计会和路秦一样了。
昀泽觉得可能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他父亲,师父,甚至幕先生脾气都不好,不过好在慕先生不打人,要不然他也就不一定能不能活到今天了。
何先生从身后走过来,坐在桌案旁边的太师椅上,脸色y-in沉的可怕,昀泽也不敢抬头看他,他今天拿着枪对准何先生,而且也没有听他的话,最终还是给了永晋一枪,想想这些,昀泽觉得自己今天的下场也不会比永晋好多少。
他也跪了三个多小时了,膝盖好像是要裂开一样的疼痛,感觉何先生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的游走,只能笔直的跪着,等着他或打或骂。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何先生始终没有张口说话,昀泽的腿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他悄悄抬起头,目光正对上何先生的双眼,吓得又赶紧低下了头。
“冷静下来了吗?”何先生微微俯下身,盯着昀泽,这目光让昀泽捉摸不透,但是跪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想好了自己对今晚的事情该是一种什么态度,他在抬起头,看着何先生:“师父,我一直都很冷静。”
何先生歪了歪脑袋,抬手的一瞬间昀泽以为他要打人,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但何先生只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压了压心口的怒气:“那你还来这里跪着做什么?”
“我知道您生我的气了,师父生气就是徒弟的错,我来认错。”昀泽盯着眼前的烛火,轻轻的回答。何先生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跪着的昀泽,气不打一处来:“我生气是你的错,所以你到现在还觉得你应该开枪打永晋是吗?国法一层家法一层,你这么多年在我这儿,就学会了这些?学会了食言而肥?学会了违法乱纪?”
这一点着实是昀泽失算了,每一年开箱封箱何先生很少露面,因为师大爷的原因,他平常日子并不愿意和团楚园走的太近,虽然他还是打心底里支持老田这面的,所以平时都很少来,只是暗地里帮着出些主意。而且昨晚的那个状态,昀泽也根本没考虑何先生这个因素,他满脑袋都是被打了的路秦,还哪有心思想这些事情。
“我跟那边是真的没有牵连了……”这话说出口,昀泽自己都觉得是糊弄傻子,又赶紧解释:“王经理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了,所以我才找到了他。”
何先生啪的一声把茶碗放在桌案上,茶水四溅:“胡说八道!张昀泽,你朋友不朋友的我不管你,谁给你的胆子拿着□□往别人脑袋顶上顶的?谁给你胆子开枪的!我以前觉得你外面那点儿破事儿是我想的复杂了,现在看是我想的简单了吧!你这双手还是干净的吗?”
昀泽被何先生问的哑口无言,只好低着头不说话,何先生越说越气愤,伸手拍的桌子啪啪作响:“你多有本事啊,一枪打在永晋腿上,后半辈子永晋能不能站起来现在都两说!昀泽啊,我真的有点儿不认识你了,你还是那个跟在我身后口口声声要学相声的孩子吗?短短几年的时间,你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最后一句话打在昀泽的心上,他有些微微发抖,他也不清楚现在究竟那一面才是真正的自己,颜路龚晴眼里的好搭档,园子里的张师哥,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孩子,老秦心中的军师,这些面具一层一层的套在脸上,不同的场合露出不同的面具。
但是这个面具带到最后,还摘的下来吗?他忽然感到有点儿恐惧,他怕有一天这些烙进了身体里,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师父,珂西玛已经给永晋处理过伤口了。”昀泽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可纵使如此,他执着的认为自己作的没有错,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开枪的,之后种种,他只是不忍心在伤了老人的心:“处理之后,就可以送到医院,我只是伤了了他的皮r_ou_,不会残废。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您要么打要么骂,我……”
昀泽没说下去,他感觉自己要是在继续说下去,很有可能就会哭出来。他不想让师父看到自己这么窝囊,他只是悔恨自己不该让老人家跟着担心,头顶上是何先生的一声长叹,声音有些疲惫:“孩子啊,这条路你不能再往下走了……真的不能走了……”
何先生苍老的声音仿若打在他神经上的一根银针,昀泽低着头,眼泪从眼眶里一颗一颗掉在地上,良久:“永晋忘恩负义,诋毁田师叔,回来之后挑拨师兄弟关系,打着团楚园的名号商演,想要取我代之,师父……”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微微发白,昀泽背对着阁楼门,身形以不似最初一般挺立:“……万事我都可以容他。”
昀泽抬了头,左侧的面颊隐没在了黑暗中:“但容不得他动路秦半根手指头。”
第110章 上一回书说道
“到哪儿了?”路秦打了个哈欠,他这一宿都没好好睡觉,脑袋里各种段子在打架,做梦都是在写段子,根本就没睡好,早早的就起来了,换药打针,乐琛买了早餐正往医院来,时寸刚刚打过电话,路秦就问了一句。
时寸扒拉了一下手机:“到楼下了。”
昨晚的事情,乐琛打电话提过一句,说的稀里糊涂的,两个人也没听明白,路秦基本上看到昀泽走时候的那个情绪,就猜到永晋肯定不会好过了,所以也没仔细问,只是时寸心里有点儿担忧,他出去疗养了一年,回来以后就感觉像是断片儿了一样,园子里怎么变的这么乱。
没多大一会儿,就听到乐琛塔拉着鞋走进来的声音,时寸有点儿心烦,就回头说了一句:“你能不能把脚抬起来走!大小伙子走路没有个走路的模样!”
乐琛已经被时寸说习惯了,嘻哈笑着应了一声,把买来的包子和粥放在路秦的桌子上:“楼下没有你爱吃的那个蛋黄的了,我给你买的牛r_ou_的,你对付吃一口吧。”
“就是你来的晚了。”路秦和乐琛开玩笑,撇了撇嘴,乐琛虽然辈分上是师哥,但是实际上比路秦小了好几岁,所以也不跟他计较,把勺子丢在粥碗里:“大爷你消消停停的吧,你都不知道昨晚出了多大的事儿,我今儿能活着过来都是好样的了。”
路秦这才想起来,咬了一口包子赶紧问了一句:“昨晚到底怎么了,你也没说明白,你这张嘴也真是给祖师爷丢脸。”
时寸站起来倒水,也跟着说:“真的是,你昨天晚上说的啥呀,又是刀又是枪的,你们唱武生去了?”
“不是不是。”乐琛连连摆手,做了个压枪的姿势:“不是那个枪,是那个枪。”
说着,他做了个上膛的动作,枪口指着路秦:“蹦蹦蹦那个枪。昨天晚上张师哥用枪把永晋的腿给打了,听说也送这个医院来了,你小心别和他在一个病房。”
最后这句话,路秦和时寸就像被人按了暂停一样,两个人一个拿着杯,一个拿着包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乐琛,好一会儿没人说话。还是时寸最先反应过来,把水递给路秦,坐在椅子上,指着乐琛:“你等等你等等,你慢慢说,怎么回事儿?”
“昨天晚上不是开箱吗?我们去景轩了,正在后台对活儿换衣服呢,张师哥带着好些人冲到后台来了,都不认识,没有一个认识的。”乐琛摆了摆手,讲的绘生会色:“进来的时候好像手里就拿着一把枪,我正穿大褂呢,刚想打招呼就看见枪了,我开始以为是打火机,但是张师哥直接就奔永晋去了,枪顶在脑门上,说你跟我玩儿这种把戏,还是太嫩了。”
“假的吧,昀泽哪来的枪啊……”时寸在旁边觉得特别不可思议,路秦并没有说话,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乐琛拍了一下桌子:“我也这么以为来着,然后何先生就过去拉,还打了师哥一巴掌,师哥就说错了,我们都以为没啥事儿了,结果他没走两步,回头就是一枪,正打在永晋的腿上……”
说到这儿,他歪头看了看路秦腿上的伤:“就你这个位置,那血当时都喷出来了,我师父和老黄都吓傻了,人家张师哥连头都没回就走了。我们这儿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医院啊,万一医生一看枪伤报警了咋弄,是手忙脚乱的呀。没过两分钟,进来一个女孩儿,拎着医药箱,给永晋处理了一下,说可以打急救电话了,这才送过来的。我一直在那边帮忙,能赶上买就不错了,你还挑肥拣瘦的。”
路秦和时寸两个人张着嘴看着乐琛,乐琛也猜到他们会是这个反应了,伸手在两个人面前打了个响指,时寸这才回过神来:“这么多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