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冯子凝跟上来,问:“诶,几点了?”
“五点四十三。”他说完,松开左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
冯子凝讶然无语,忙抬手看时间,惊道:“怎么这么准?!”
“不告诉你。”覃晓峰笑着说完,瞥见冯子凝瞪圆了眼睛,伸手过来要拉自己的书包。这完全在覃晓峰的意料之中,他加快了速度,躲开了。
直到凌晨一点,覃晓峰终于在本机试运行了自己刚刚做好的软件。他做好相关的配置,链接网络,守株待兔。只要“已注销”访问他的schoolguy主页,软件便会记录对方的地址,方便覃晓峰追溯物理地址。
守株待兔。
这个成语让覃晓峰在临睡前想起另一次他和冯子凝约着出门玩。那是周六,覃晓峰由于前一晚赶制一个PPT睡得很晚。他起得也晚,起床后看见冯子凝发的信息,两人确定了见面的时间。
冯子凝:我在食堂吃早餐,给你带呗。你收拾好了,在楼下等我。
覃晓峰:行,那我就在楼下守株待兔了。
如约定的那样,覃晓峰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出门了。他站在寝室楼下等冯子凝,不确定冯子凝会从哪个食堂出来。等了大概十来分钟,覃晓峰看见冯子凝拎着早餐从三食堂出来,跑到他的面前,二话不说,先往他的肩膀上撞了一下。
覃晓峰大吃一惊,忙捂住他的额头,问:“干什么?”
冯子凝将早餐递给他,笑说:“撞树桩上了。”
闻言,覃晓峰愕然,笑着摇了摇头。
第三章
笔记本送修的第四天,冯子凝接到职工设备科打的电话,说电脑修好了,但此前申请的“以旧换新”项目还没有批准下来,如果冯子凝想要换新的电脑,得等下周。
冯子凝已经好几天没有登录schoolguy查看覃晓峰的状态了,他的气早就消了,持续一年的习惯突然不能做,总觉得心痒难耐。他挣扎片刻,问:“我能不能先把电脑拿回来,等可以换新时再把电脑拿去换?”
“当然可以。”对方说,“如果是这样,请到时候把电脑里的重要内容进行备份,然后还原出所设置。”
这个没有问题,电脑里的重要内容他早已备份在两个U盘里。他答应下来,与对方约好在这天的晚些时候去取电脑。挂断电话,冯子凝在心里暗暗地希望设备科的工程师们不要自作主张地帮他把电脑上看似多余的程序删除,尤其是那个随机账号抓取器,否则他还得重新做一个。
覃晓峰平时在实验室里鲜少使用自己的笔记本,他打定主意要守株待兔,所以索x_ing将电脑留在宿舍里,让反追踪的软件一直挂着。
怎奈软件挂了两天,覃晓峰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兔子。难道他的推断是错的?又或者,冯子凝已经放弃关注他的首页了?
覃晓峰原本有八分的耐心,但经过两天的等待以后终无所获,他的耐心渐渐地减退为五分。他估摸着自己只能等到下周,过了下周,他很有可能侵入安保系统,直接锁定冯子凝注销账号时使用的那个IP地址,获得终端所在地的位置。
无论如何,这样做确实很不好,为了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他得在下周以前先想出另一套方案,以便能在不触犯安保系统的前提下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觉得呢?”蒋悦湖问,“晓峰?”
听见自己的名字,覃晓峰回过神。面对蒋悦湖的疑惑,他愣了愣,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你说了什么?”
蒋悦湖不介意地微笑,说:“我说,荔枝很好吃,就是太容易上火了。”
覃晓峰也笑,说:“你喜欢吃的话,我让我妈再寄一些过来。”
“不麻烦阿姨了,荔枝一年能吃一次就很好。”蒋悦湖关心道,“晓峰,你最近总心不在焉,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不认识冯子凝,覃晓峰觉得向她说明前因后果很麻烦,何况连他自己也不完全了解前因后果,于是摇摇头,仅说明自己正在考虑的事。“没什么,只是在考虑如何通过追溯IP地址获得某台终端的所在地。”
蒋悦湖惊奇地眨了眨眼,问:“是为了完善内网反侵系统吗?”
他们走到便利店的门口,覃晓峰为她推开门,正要回答她的问题,却先看见了一个熟悉得不得了的背影站在敞开门的冰柜前,那样子仿佛正为了要吃哪款冰木奉或冰淇淋犹豫不决。
覃晓峰握着门把,脚下似乎被雷劈了一样,焦得化土,黏在地上。只见那人最终从冰柜里拿出一支红豆牛n_ai冰,转身要往收银台结账。
当冯子凝转身,看见站在商店门口的覃晓峰,吓得整个人弹了一下,随即同样呆住了。
第四章
“晓峰,怎么了?”蒋悦湖看覃晓峰动也不动地站着,进门后奇怪地问。
经她提醒,覃晓峰反应过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露窘促的冯子凝,很快注意到冯子凝的脖子上挂着的分明是研究院的工作牌。一瞬间,覃晓峰的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明明好不容易回过神,差点儿又呆住了。
覃晓峰快步走到冯子凝的面前,看清工作牌上的内容——
CE研究所SP系统研发部研发一组 冯子凝
“你怎么在这里?”覃晓峰来不及处理脑子里刚接收到的信息,脱口而出问。
面对覃晓峰瞪直的眼睛,冯子凝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了冷汗。他不动声色地咽下一口唾液,强作淡定平常,回道:“上班啊。”
听罢,覃晓峰张了张嘴巴,却无话到嘴边。他真是彻底地无语了。
趁他哑然,冯子凝偷偷地瞄了一眼他的脸,惊讶地发现覃晓峰的五官轮廓与他们一年多前视频那会儿相比,变得深刻了许多。覃晓峰这天戴的是隐形眼镜,深黑色的眸子显得格外有神,和工作牌上那张戴了眼镜的证件照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其实,从读高中时起,冯子凝便发现覃晓峰不戴眼镜更好看一些。可是覃晓峰十年如一日地戴着他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总有几分木讷和呆板,冯子凝曾劝他戴隐形眼镜或者换副眼镜,奈何覃晓峰的审美有问题,从不愿意改。
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开始注意形象了。冯子凝的心里这么想着,瞥了一眼站在覃晓峰身旁的蒋悦湖,漠然地拿着冰木奉,向收银员刷卡结账。
覃晓峰眼看他拆开冰木奉的包装,一时间忘了追问更为关键的问题,而是问:“你吃这个没事吗?”
冯子凝的动作顿了顿,回头冷冷地横了他一眼,道:“没事。”话毕,他立即当着覃晓峰的面咬了一大口冰木奉,冻得他整颗头颅仿佛要冰住了。
正在两人不尴不尬地进行艰难的对话时,已经买好饮料的蒋悦湖走过来。她对冯子凝友善地微笑,打招呼道:“你好。”
“哦,你好。”冯子凝淡淡地应了一句,又看了覃晓峰一眼,依然平静地说,“我走了,拜拜。”
他这副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模样实在令覃晓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两人之间完全没有进行任何有效的沟通,面对冯子凝突如其来的告别,覃晓峰忙不迭地叫住他。“哎!”
冯子凝吃着冰木奉,转身奇怪地看他,表情分明在说:“还有什么事吗?”
见状,覃晓峰笑了,不是因为高兴,而是真的气得笑出来。他的脑子有点儿乱,这些天充斥在他脑海里的疑问似乎终于等到一个迸发的出口,可是因为道路太拥挤,反而一个像样的问题也无法从出口出来。
“你几点下班?一起吃晚饭吧。”覃晓峰觉得自己得花时间平静平静。
冯子凝瞥了蒋悦湖一眼,说:“我不当电灯泡。”
闻言,蒋悦湖尴尬地看向覃晓峰。
覃晓峰同样困窘,困窘当中又有几分莫名其妙。他本没打算叫上蒋悦湖一起,心里又是一阵啼笑皆非,正色道:“就咱俩。”
“哦。”冯子凝又咬了一口冰木奉,毫无惊喜。
覃晓峰假装没看见他这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问:“你几点下班?”
冯子凝翻了个白眼,回道:“这哪儿说得准?”也不看看这是怎样一个讲求贡献的单位。
“那……”覃晓峰刚想问冯子凝的电话号码,但他的手机被集中管理了,下班之前无法拿回手机,只好说,“我晚点儿联系你。”
“哦。”冯子凝连道别的话也无,吃着冰木奉,推门离开了。
覃晓峰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但当着冯子凝的面不好发作,等他一离开,苦涩、气恼、无奈和莫名其妙全部都化作一声笑,笑得十分古怪。
见状,蒋悦湖好奇地问:“晓峰,那是谁呀?”
覃晓峰险些忘了蒋悦湖还在身边,连忙理了理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说:“我的一个朋友,高中是同班同学,本科和我同校,后来去美国留学了。应该是刚回来不久吧。”
“哦……”蒋悦湖了然地点头,又问,“是好朋友吗?”
覃晓峰为她推开门,点点头。
蒋悦湖惊奇地眨眼,抿嘴一笑,道:“看着不像呢,他好像挺冷淡的。是个x_ing本来就这样吗?”
“冷淡吗?我觉得还好。”尽管冯子凝刚才是那副样子,不过覃晓峰没有感觉到他的冷淡,在他的眼里,冯子凝更像是一个小偷,仗着没留下证据,在被捕以后摆出一副对罪行毫不知情的模样。真是太不要脸了,覃晓峰的心里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