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房间内的空调哗啦啦地刮起了冷风,冯子凝抬头一看,见到出风口里喷出白霜,登时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冯子凝立即切断与中央空调电脑系统的连接,奔出门外,使劲地拍覃晓峰的房门。
不消片刻,覃晓峰从屋里开门。
冯子凝看见他裸着上身,到嘴边的话突然没了,顿时呆住。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覃晓峰问。
他为什么没穿衣服?冯子凝不敢多看他的肩膀,目光却落到他的胸膛,不敢多看他的胸膛,目光却落到他腹部薄而清晰的腹肌上,完全不知该看哪里了。他不满地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覃晓峰一愣,答说:“我刚洗完澡,正要睡了。”
冯子凝听罢在心里咦了一声,回过神来。面对覃晓峰疑问的眼神,他愣愣地指向自己的屋,说:“我房里的空调好像坏了。”
“坏了?”覃晓峰讶异万分,回屋拿了一件衬衫披在身上,跟着冯子凝回他的屋里。
屋里和屋外完全是两个气候,没有中央空调的屋外像是刚开锅的蒸炉般闷热,屋里却是六月飞了霜。
覃晓峰从去年到现在,在银河公寓里住过四个月,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惊讶得找不到言语形容。眼看着桌上、床上和地上都落了不少白霜,覃晓峰打了个寒颤,使用遥控器调解空调,毫无反应,按动墙上的开关亦然。
“怎么会突然坏了……”覃晓峰无法相信这一摆在眼前的事实,看了一眼室内温度,才十度。他再看看床上的夏被,嘀咕着:“被子这么薄,怎么睡?——你报修了吗?”
冯子凝摇头,生怕覃晓峰打电话报修,抢先道:“现在报修,等他们修好,我都睡了一觉了。”
话虽如此,怎么可能睡得了?覃晓峰满腹狐疑,但睡眠问题总要解决,建议道:“让客房给你拿两床棉被?”
冯子凝急道:“那我的脑袋不得冻傻了?”
覃晓峰瞧他急得只差跺脚的模样,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好端端的中央空调怎么会突然坏了,而且只有他的房间出问题。此时,冯子凝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似乎正在等待一个明确的答案似的,覃晓峰的心底蓦然间了然,随即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嗯……”覃晓峰默默地放下空调的遥控器,“上我那儿睡吧。”
他竟然没再提打电话报修?冯子凝暗暗地吃惊。他虽看出覃晓峰对此分明半信半疑,可既然覃晓峰没问,他当然不会主动地坦白,只含糊地哦了一声,埋头往覃晓峰的房间走。
覃晓峰跟在他的身后,没走两步,冯子凝突然回头,两人生生地装了个满怀。
“哎哟!”冯子凝吃痛地捂住下巴,抬头匆匆地瞥了覃晓峰一眼,继续往屋内走,解释道,“我先冲个澡。”
覃晓峰揉着发痛的锁骨,想了想,自己先回房了。
第六章
也不知道冯子凝究竟是怎么想的,先前明明还为一句“卧谈会”而尴尬困窘,现在竟非要和他一起睡了。覃晓峰的心中被矛盾和焦虑充斥着,回到屋内,四处找烟,但转了一会儿,想起自从几年前答应冯子凝不抽烟以后,再没有在身边留烟了。
最难受莫过于在困顿难当时发现这样的事,覃晓峰的头开始发疼。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只等着冯子凝赶紧洗了澡过来,好好地补充睡眠。
好在没过多久,正是覃晓峰呵欠连连的时候,冯子凝来敲门了。
覃晓峰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冯子凝,不禁微微地愣了一愣——不知是不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冯子凝的脸看起来比原先更白了,像刚煮熟的水煮蛋似的,但眼眶分明熬出一圈淤黑,可谓黑白分明。他将刚才的纠结抛之脑后,让冯子凝进屋,犯困道:“快睡吧,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
“谁?”冯子凝惊道。
覃晓峰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是你。”
冯子凝听罢又是一惊,道:“我去拿精油蒸汽眼罩。”
未等覃晓峰挽留,冯子凝又转身离开了。覃晓峰只想赶紧睡觉,全然忘了冯子凝睡觉以前总有许多许多的准备工作,思及此,头更是痛得厉害。他实在等不下去,将门留给冯子凝,兀自倒在床上,将被子卷在身上,合眼睡了。
心底想着冯子凝来以后还得再腾位置,覃晓峰没有睡着。没过多久,他听见关门的声音,睁开眼,看见冯子凝快步走来。
覃晓峰撑起疲惫的身体坐起,铺开已经被体温暖热的被子。
自己屋里的空调坏了,冯子凝一来一回,带回了一身冷气,他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双脚一下子便被温暖了。他舒服地伸了伸腿,撕开蒸汽眼罩的包装,经验老道地介绍:“戴这个可以纾缓眼部疲劳,防止长细纹。”
覃晓峰腹诽他睡前但凡能少折腾些时间,保证充足的睡眠,或许用不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工具。不过,他知道这种反对声冯子凝听不进去,说了只能展开一场没有结果的理论,与其如此,他选择沉默。不过,沉默或许有些打击冯子凝,覃晓峰故作好奇地问:“有用?”
“当然!”冯子凝确定得很,打开已经因蒸汽而膨胀的眼罩,往覃晓峰的眼睛上焐,“你戴一个,感觉到蒸汽了吗?”
覃晓峰来不及拒绝,双眼已被暖融融的眼罩遮住。眼罩散发着热量,清淡之中有伴着浓烈的玫瑰香,这似乎与冯子凝的身体r-u香味相近,使得覃晓峰的推脱更为迟疑。他感觉到冯子凝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将耳挂勾在他的耳朵上,无纺布柔软地贴合着覃晓峰的眼皮,不一会儿,眼睫毛似乎s-hi润了。
给覃晓峰戴好眼罩,冯子凝坐在一旁看,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又忙不迭地收敛笑容。或许因为眼睛被遮住的缘故,冯子凝看不出覃晓峰的情绪,他感觉自己可能面对着一张木然的脸,这张脸上却有十分清晰的五官轮廓。
眼罩遮住他的眼睛,反显得他的鼻梁格外笔挺秀气,冯子凝看着他红润的嘴唇,由不得抿起嘴,趁着他不注意、不知道,小心翼翼地靠近。蒸汽令覃晓峰的脸上泛着玫瑰香,冯子凝却不敢呼吸,他的目光落在这双唇上,心雷大动。
他唯恐心跳声太响,被覃晓峰发现端倪,于是不断地抬眼偷看覃晓峰被蒙住的眼睛,观察眼罩的背后会不会有一道警惕的目光。
“你不戴吗?”覃晓峰忽然问。
“咳!咳、咳!”冯子凝忍了一口唾液不敢咽,突然听见覃晓峰开口,吓得被唾液呛着,连连咳嗽起来。
覃晓峰听罢惊讶地摘掉眼罩,忙问背对自己咳个不停的冯子凝:“怎么了?”
“没什么。”冯子凝咳得脸红,缓过来后,脸上却依然热着。面对覃晓峰关切的目光,冯子凝在心里懊恼地啧了一声,撕开另一个蒸汽眼罩的包装,取出眼罩戴上,卷起被子躺下,宣布道:“没什么,睡觉!”
覃晓峰不解地看着他,问:“真没事?”
然而,冯子凝没有回答,背对覃晓峰躺着,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覃晓峰莫名其妙,躺下后发现没有被子可盖,只好往冯子凝的身上扯。
冯子凝的身体卷在被子里,突然被这么一扯,整个人险些跟着被子往覃晓峰的身上滚。他大吃一惊,急忙摘掉眼罩,不满地瞪覃晓峰。
覃晓峰无言以对,半晌,申诉道:“同学,我也要盖被子。”
冯子凝这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将整床被子都裹在身上,不占理,哦了一声。
覃晓峰无奈地摇摇头,扯了一些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眼看他合上双眼,冯子凝说:“你要戴眼罩。”
闻言,覃晓峰睁眼,问:“嗯?”
也不知覃晓峰的这声嗯到底有几个意思,冯子凝为免说得太多反而败露,嘟哝道:“爱戴不戴。”于是戴上自己的眼罩,作睡着状。
至此,覃晓峰再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冯子凝观察不到身边的动静,悄悄地摘下一只耳挂,往身边瞄了一眼,看见覃晓峰已经戴着眼罩睡了。冯子凝重新戴上耳挂,玫瑰精油温柔却热烈的香味透过无纺布浸入他的眼睫,眼眶渐渐地发热了。蒸汽如同一个不轻不重的吻,贴在他们的眼皮上。
这一觉足以睡得不省人事,覃晓峰的眼罩早已不知掉在哪只枕头的边上。他眯起眼睛,望向窗帘,在缝隙里不见一丝光亮。身边的冯子凝睡得正香,覃晓峰小心翼翼地起床,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看,只见到漫天的星辰点缀在藏蓝色的天空中,像是无数的宝石落在蓝丝绒上。
覃晓峰痴痴地看了一会儿,想把冯子凝叫起来一起看,又想着这样的星空在这儿常常能够看到,索x_ing不急于一时。他将窗帘重新放好,打开手机的灯光,轻手轻脚地绕过床,往外走。
走廊里静悄悄的一片,覃晓峰走到其中一台公用电话机旁,摘下话机给前台打电话。
“喂?这里是前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电话里传出一个甜腻的女声。
覃晓峰看了一眼电话显示的时间,当前已是凌晨两点。他不禁为这通电话感到抱歉,说:“不好意思,我想申报一个故障。702房间的中央空调坏了,无法调节温度,一直吹着十几度的冷风。”
“702房间吗?”前台听罢讶然,“您稍等,这边为您查看一下。”
话毕,覃晓峰听见她似乎将话筒放在一旁,使用另一台电话向工程部申报故障。过了一会儿,前台挂断那边的电话,向覃晓峰充满疑虑地回答:“您好,702房间的空调故障在五个小时以前已经修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