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团队里,把食物串到签子上的活被剩下的女生承包了,何其负责把烧烤炉里的木炭点起来,其他的男孩子都去搭篝火。邢衍当然是跟着何其的,到哪都贴在一起,而且可能是在维也纳过惯了少爷生活,这一趟回来明显的笨手笨脚,何其最后实在忍不住,只好叫他一旁呆着,要不就和女孩子玩去,别在旁边碍事。
邢衍说那我去帮忙搬木头,被何其喝了一句:“回来!”他站住了,何其小声并且有些难堪地说:“你别去搬木头了。”邢衍问他为什么,何其的声音又小了一点,他低着头嘀咕道:“钢琴家的手不是很珍贵吗?万一弄伤了怎么办?”邢衍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可我已经不是钢琴家了。”何其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他说:“谁知道未来怎么样呢?你除了会弹琴还有其他求生的技能吗?”
他被何其的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确实,像他这样的人,除了钢琴,对于其他的都一无所知,五年的流浪生涯可没有教会他半点求生技能。哦,除了从垃圾桶里找食物。
何其又说:“以前是我不知道,你自己又不说,家务活全让你做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那个时候做得都不对。今年年初我看了一部日本的电视剧,里面一直在强调钢琴家的手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虽然多少有点夸张,但多少有点道理吧。邢衍,我问你,钢琴家真的连洗碗都不能做?那太夸张了吧。”
“的确是夸张点,平时做家务活也没关系的,毕竟我们也是普通人。但是如果重体力活干多了,手指会失去灵敏度,不好弹琴。”
何其叹了一口气,他道:“你是真的不想当钢琴家了吗?当初为什么要找搬运工的工作呢?”
邢衍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解地问:“何其,你怎么了?”他不明白何其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些,难道是分开的十个月遇到某些事,所以对于这个不打算当钢琴家的邢衍有感而发?
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可惜。邢衍,我觉得很可惜。”
刚说完这句话,那边的女孩就叫走了何其,把邢衍一个人留在点燃的炉子前,不断回味何其刚才说的那句话。
女孩子一过来,周围也热闹了起来,更别说还多了两个叽叽喳喳的男孩。有点伪娘范的那个叫陆萍,先前何其在车上听过他名字了,另一个叫薛成礼,一来什么事都不干,一屁股坐在面瘫男旁边,故意来找人家的不痛快,一会儿说木头不是这么搭的一会儿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笨,话说得很难听,可人家就是不搭理他,没一会儿他觉得无趣就走开了。这两人的关系可真够奇怪的。何其在一旁想到。
等太阳渐渐西斜,海平面荡漾起温和的落日余晖,就像画家把调色板倒进了海里。何其站在烧烤架前,用火钳子拨弄着烧烤炉里的炭火,想起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来到海边烧烤了。
他是住在海边的人,初中、高中的学校都离海极近,组织聚会十有八九都是去海边烧烤,人少的时候就去学校附近的KTV唱歌。反正都是学生,平常在学校里学业功课那么重,兜里没几块钱,一起出去玩也没什么新意,来来回回就是这几个地方,就连毕业后的聚餐也是这几个地方。看到久违的海上落日,过去读书期间的回忆涌上心头,何其多少有点感怀伤感。
内陆地区的孩子几乎没有见过海,看到落日比谁都高兴,大一生纷纷跑向了沙滩,就连一向不得不以稳重示人的社长和副社也受他们几个情绪的感染,奔向了海边。还好一群人里都没有带泳衣的,不然但凡有一个下水何其都要提心吊胆。
所以现在就变成了,只有他一个在烤炉边给十个在海边嬉戏的疯孩子烤羊腿,旁边还站着影子一样永远跟着他的邢衍。说来也奇怪,那两个热情邀请他来的女生居然没缠着他,就连那个叫陆萍的好像对邢衍也没兴趣了。何其感到难以理解,难道现在的小孩都那么喜新厌旧了?那喜新厌旧的速度也太快了点!他不由得吃惊。
社长说,等到太阳彻底落下去,把篝火点燃,今晚的活动那才正式开始。一堆的食物里就羊腿最难熟,需要时间慢慢烤,还要不停地刷调味料和翻面,必须得有人在旁守着。何其说那就我来吧,横竖我平时是个做饭的。其他人当然也不客气,乐得把这项活推到他身上。
他把烤炉上的铁架去掉了,用两根长铁棍穿过羊腿,然后架在热腾腾的炭火上,用路边发不孕不育小广告的那种塑料扇子把火煽旺。羊腿上的油脂掉到炭上,顿时冒出滚滚的白烟,把他整个人淹没。何其被油烟呛得眯不开眼睛,他看到邢衍也被呛得弯着腰不停咳嗽和打喷嚏,不禁觉得好笑,就跟邢衍说:“你真会找位置,下风口烟那么大也不会往旁边站一站,傻瓜。”
邢衍听得见他说话,但他站在浓烟里,又没有办法睁开眼睛辨别方向,整个人就像在万米高空上失去导航的飞机,不知道身在何方。何其笑出声来,指示他往右边走:“对!右边!右边!”砰地一声!撞树上了!才刚往右迈出了半步的邢衍,转身就被大树亲密拥抱,何其笑得喘不过气,整个人蹲在烤炉底下,眼泪都笑出来了。
邢衍用手擦了擦眼睛,他的眼泪也出来了,不过那是被烟熏的,两只眼睛热辣辣的。
一阵大风吹过,把烟雾在半空中打着卷带走了,邢衍好不容易从下风口逃出,就看到何其笑得不成样子,不停地念叨“哎哟妈呀肚子好痛!”“不行了!不行了哈哈哈哈……”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要扶着什么站起来,要不是邢衍眼快挡在了前面,何其的手早就在热滚滚烤炉边上变成香喷喷的烤蹄子了。
他站起来后还不停地说:“哎妈呀救命,邢衍你可笑死我了。你知道什么东西才会撞树上吗?哈哈哈哈……”
邢衍自己都哭笑不得:“还不是你算计我?”
何其的笑声渐渐停息了下来,他指着邢衍的眼睛说:“怎么那么红?被烟熏的?”
“可能吧……”他说着,下意识想用手揉揉眼睛,被何其拍开了,他双手捧起邢衍的脸仔细看了看,说没什么,一会儿给你用清水洗洗就好了,没事千万不要用手揉。
他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已经如此之近,近到邢衍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何其却没有注意到邢衍上下滑动的喉结和喉咙里传来的难以自制的吞咽声。
当邢衍企图吻上何其的嘴唇时,被他推开了。
“干、干……干嘛?”他吓了一跳,又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慌张失措地瞪大了眼睛。
邢衍颇显无奈地说:“何其,你是不是老忘记我喜欢你这件事?”
何其惊讶地说:“哈?怪我?意思是以后我要离你离得远远的,才不会被你偷袭咯。”
他垂下了脑袋:“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其冲着耷拉下来的脑袋喊道:“就不能跟以前一样吗?难道你现在见了我能随时随地发情?别吧。”
“是你离得太近了。”
“那我以后就离你远点。”
“不要。”
“不要也得要!”
“不要!”他冲何其吼出了这一声。
何其心里郁闷得很,不想在跟这个幼稚的男人纠缠下去了,他嫌弃地对他挥了挥手,说道:“你是小孩子吗?没力气跟你闹,让开让开,我的r_ou_要烤糊了。”羊腿的这一面好像烤过了一点,发出了焦香味。何其先给没烤到的地方刷上一层油一层蜂蜜一层孜然,然后转动一旁的把手让羊腿翻了个面。调味品在炭火的烧烤中发出阵阵的香味,他还带着手套拿着刷子和调味盒腾不开手,邢衍就从后面抱住了他。何其挣扎了两下见没挣脱开,便想用脚往后踩上一脚,邢衍的头埋在他的脖子里,一直低声叫着他的名字,他就心软了,下不去脚。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远处的小树林黑得可以拍一部鬼影憧憧。
这要换在十个月前,邢衍是一万个不可能做出这等举动来,那时候的他实在太胆小了,心事又重,何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都会在心里拆开解读,最后得出的答案大体都是悲观绝望的。也许期间是他哥那段沉重的感情经历给了邢衍太大的震撼,王笙自己都不知道,他无意间揠苗助长了一颗懦弱的心。
过了一会儿,何其才说:“你不要以为我吃软不吃硬,就可以随便乱来。邢衍,今天你真是有点过分了。”
邢衍仍旧没放开手,他低声地在他耳边说:“何其,原谅我吧,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把何其吓出了冷汗,差点把手上的东西都扔进烤炉里,他挣开邢衍的双手,以那种无比震惊又猜疑的眼神看着邢衍,心都提到嗓子眼,问他怎么回事。
邢衍说你别慌,我是说留在中国的时间不多了,我没有得那种生命只剩下几个月的绝症,真的!
何其暗暗松了一口子,眼神变成了无比的嫌弃,看上去连话都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了。邢衍接着解释道:“我的记录上有污点,中国政府说我非法逗留一年多,理应是不准入境的。但综合了各方面的考量后,觉得我没有社会危害,于是通过了我的入境申请,但是签证只给半个月。再有十几天我就要走了,何其。”
何其听完邢衍的解释,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打算用十五天就追到我?想多了吧!
于是乎他看邢衍,眼里的嫌弃更上了一层,冷冷地哼了一声,绕到烤炉的另一边给羊腿上料,不想再理会邢衍了。
第83章 chapter 8
明明太阳已经落到海平面的那一边,学生们却没有一个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来,我们把镜头转向沙滩,倒转到太阳仍未消失,r_ou_眼还能看到周围事物的时间段,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