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队 作者:初禾/初小禾【完结】(9)

2019-07-05  作者|标签:初禾 初小禾

  邵飞急躁得抓心挠肺,又不敢擅自离开。

  临近饭点,萧牧庭回来了,手上的笔记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口袋盒饭。

  萧牧庭示意他进屋,指着茶几上的一份盒饭道:“你的,趁热吃。”

  邵飞戳着白米饭,食不知味,憋得难受,忍了十几分钟还是开口了,“萧队,我以后的作训怎么办?我野战部队出身,猎鹰的正式队员,难道当了您的勤务兵,以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萧牧庭漫不经心地挑着饭盒里的黄豆,“听宁队说,你是二中队的佼佼者。既然是佼佼者,那十天半月不训练,又怎么会受到影响?”

  邵飞一听更气,声音发抖:“不是这个理。萧队,再厉害的兵也不可一日缺练,我……宁队将我看做佼佼者,我很荣幸,但我还想变得更强,执行更多更重要的任务。二中队是精英中队,没人能够懈怠,别说十天半月不训练,就是一天不训练,我都可能被别人甩下一大截!”

  萧牧庭闻言一笑,“你太夸张了。”

  “我没有!”

  “如果真如你所说,一天不训练,就被别人甩下一大截,那么那些身受重伤卧床数月的战士,出院时不就是个废物了?”

  邵飞怔了一下,想起萧牧庭左臂上那条龙一样的伤疤。

  萧牧庭又道:“还是你觉得只要每天勤勤恳恳地练习,就能成为最厉害的特种兵?”

  邵飞双目一凝,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有天赋,有魄力,肯下工夫,吃得了苦。他比所有人都起来得早,每天的训练量在二中队首屈一指。照此下去,他为什么不能成为最厉害的特种兵?

  萧牧庭挑完黄豆又开始挑米,米粒又小又黏,少将的筷子竟然能将它们挨个分开,在盖子上摆成整齐的一排,如同列队的士兵。

  摆好最后一粒时,萧牧庭抬起头,“你离优秀的特种兵,还差得远。”

第9章

  邵飞到底没去成靶场,下午萧牧庭在办公室看文件,招呼他倒了两次茶。

  第一次往茶杯里掺水时,邵飞余怒未消,双手发抖。第二次时心情稍有平复,但瞧着萧牧庭淡漠的神情,仍是心中光火,放茶杯的动作重了几分,茶叶顺着开水从杯口漾出,刚好撒在手上。

  那是刚烧开的水。

  邵飞痛得“嘶”了一声,连忙抽出几张纸巾垫在杯底。

  萧牧庭无动于衷地看着,直到他擦干净桌上的水,才说:“去冲一冲冷水,顺便打一盆水回来,装满,水面与盆沿齐平,但不要溢出来。”

  邵飞不解,“干什么用?”

  萧牧庭从文件中抬起头,“你不是怕为我站岗耽误训练时间吗?去靶场也是练s_h_è 击,在这儿也能练s_h_è 击。虽然我没当过特种兵,但也知道你们狙击有一项基础训练是提高手的稳度。你右手举盆站军姿,既站了岗,又没缺席训练。怎么,还不满意?”

  邵飞无话可说,站在水池边往手上冲水时想:放屁!我早就迈过稳度那道坎儿了,现在急需的是实弹实枪实训,再举水盆有个屁用!

  萧牧庭要真有本事,在靶场时就能一眼看出谁狙击有问题,并停下来指点几句。

  但他没有。

  他只是每天去靶场转一转,摆着首长视察基层部队的样子,脸上是刻意装出来的“亲民”。

  邵飞托着一盆水执勤,姿势分外可笑。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萧牧庭来猎鹰后发生的事,越想越恼,后槽牙咯咯作响,手部肌r_ou_也跟着抽搐起来。

  水就平在盆沿上,一点轻微的抖动都会洒出来。

  邵飞恨得牙痒,肩头传来一阵凉意。

  他知道水洒了,心里骂娘,却不太在意。

  以前大家没少练过托盆,水洒了重新掺上就是,教官会骂上几句,罚做100个俯卧撑。

  这点儿小惩罚在选训营里根本不算什么,邵飞被罚过几次,做完继续练,心里坦荡荡的。

  所以现在水洒了,他也没往心里去,继续笔直地站着,继续暗骂萧牧庭。

  饭点前,萧牧庭在里面叫了他一声,他去水池边倒掉水,进屋前深呼吸一口,压下满腔不爽,才推开门。

  萧牧庭目光落在他右肩上,“水洒了?”

  他下意识想否认,余光往肩上一瞟,发现瞒不过去,只好道:“嗯。”

  “嗯?”萧牧庭脸色沉了几分。

  他立即改口,“是,萧队!”

  萧牧庭眼角的光在他脸上扫过,“刚才是想瞒着我,蒙混过关?”

  邵飞心脏紧了一下,迅速站起军姿,“报告萧队,没有!”

  “前天我当着你的面跟洛枫说过,会监督你训练,并教教你怎么做人。”萧牧庭转身向墙边的书架走去,“你可能以为我只是说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动手。”

  书架里没有几本书,文件夹倒有很多,还有十几个擦得一尘不染的相框,有的照片已经泛黄,有的照片还像新的一样——那是历届二中队队员的生活照。

  萧牧庭一边找着什么,一边情绪不高地问:“类似疏忽,猎鹰的教官怎么罚?”

  邵飞没想到姓萧的还会罚自己,转念一想,梁队那么凶,也只是罚100个俯卧撑,萧牧庭这纨绔懂什么,难不成还能罚200个?

  就算是200个也不怕,遂答道:“罚100个俯卧撑。”

  “就这样?”萧牧庭转过身,手拿一条小臂长、两指宽的竹尺。

  邵飞尾椎生出一阵寒意,见萧牧庭缓步朝自己走来,竟然没出息地往后退了一步。

  萧牧庭右手拿着竹尺,朝他伸出左手,“右手给我。”

  邵飞双手背在身后,左手紧捏着右手,大大的眼睛因为惊讶与些许恐慌而显得更加生动。

  萧牧庭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右手伸出来。”

  这话就像一根无形无质的线,一头被萧牧庭拽在指尖,一头拴着邵飞的手腕。

  邵飞抬起右手,低着头,手指颤抖着打开,露出手掌上刚刚结痂的伤。

  他只有20岁,但手掌与指腹上覆着明显的茧,层层叠叠,粗糙而没有美感。

  萧牧庭拉过这只手,没有欣赏的兴致,也没有怜惜的心思,竹尺毫不留情地落下,打在掌心的痂上时,发出一声脆生生的响。

  痛!

  邵飞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泛红的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萧牧庭,不敢相信竹尺会真的落下来。

  还打得那么重!

  萧牧庭平静地与他对视,“痛了?”

  邵飞紧抿着唇,眼中的委屈压过了愤怒,一声不吭地站着,脖子生硬地梗着,倔强的模样十分招人疼。

  但萧牧庭却没有放过他,竹尺一记一记地往手掌上抽,痂破了,血从掌心涌出,红红糊糊一片。

  邵飞强忍着痛,萧牧庭打一下,他就在心里数一下,数到20下后却怎也数不清了。

  脑子痛得发麻,心脏抽痛难忍——众人皆知十指连心,而只有手掌也吃过苦头的人,才知道掌心亦连心。

  他喉咙涌起一阵甜腥,压抑不住的低吼碎裂成不成调的呻吟。眼泪从眼角挤出,水气打s-hi了眼眶,泪水却固执地挂在睫毛上,不肯滑下。

  萧牧庭放下竹尺,牵住那颤栗的指尖,“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邵飞抬起左臂,衣袖抹走睫毛上的泪,声音带着不太明显的哭腔——不甘又犟,不想承认自己在害怕。

  “知道!因为水晃出来了!”

  “啪”一声响,竹尺再次落在掌心,萧牧庭眉目冷峻,“错。因为你明知自己没能做到最好,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邵飞睁大眼,委屈里又多了一分困惑。

  萧牧庭放开他的手,踱向书架,从常备的医药箱里取出棉花与酒精,漫不经心地给竹尺消毒,擦干净后放回原处。转身道:“你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水洒了也没关系,又不是每回都洒。而且就算洒了,也不代表狙击时打不中目标。”

  邵飞整张脸都红了,是痛,是怒,是怨,是心思被一眼看穿的惶恐。

  萧牧庭又道:“其实你的想法没错,洒一次有什么关系呢?你只是个凡人,不是神,不是机器,有情绪,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洒了便洒了,掺上水重来便是。况且托盆只是基础训练,托得最好的人未必是最强的狙击手,托得不怎么样的人命中率说不定更高。”

  “但是我们可以换一个场景来说。”萧牧庭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于腹部,“你是为战友提供火力掩护的狙击手,开第一枪时手抖了一下,是不是能够换上子弹重来?你能重来,你深陷敌阵的战友能?”

  邵飞心神俱震。

  萧牧庭笑了笑,“你的确不是机器,更不是神。但穿上这身迷彩,以猎鹰特种兵的身份出征时,你就是神,你必须将自己当做神。”

  “否则你如何保护那些将后背交给你的兄弟?”

  “你的作战技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心态亟待调整。狙击手必须沉下心,而你现在心浮气躁,连托盆都做不好。”

  “我……”邵飞想争辩,萧牧庭却抬手打断他,语气比刚才柔了几分,“以前带你的教官是梁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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