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句话时,琥珀色的眸子里熠熠着一点复杂的情绪。
“……”
方之淮低沉地笑了一声。
“你明明知道答案的,瑾儿。”
杜文瑾垂在身侧的白皙手掌轻轻地攥了下,然后他侧开了脸,下颌线勾着凌厉的弧度。
“我不需要。”
方之淮轻轻地贴近些,吻了下青年的颈子。“……我需要。”
“环业集团在原领域的市场占额,根本没这个必要冒这种风险——你还需要什么?”
杜文瑾神色微恼。
方之淮贴着杜文瑾的颈子轻笑:“我当然需要。我需要你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里——最好我一伸手,就能碰到。”
“……方之淮!”
杜文瑾压低了声音,有些恼怒地低喝。
“是我的需要,瑾儿。”
男人声线低沉磁x_ing,“这跟你没有关系,所以你不需要因为这个有任何担心。……你只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走你自己要走的路就好。”
方之淮停顿了下,哑声笑道:“因为我是为了自己,才要一直陪在你身旁。”
杜文瑾深深地看了方之淮一眼。
“好,我记得了。……就算以后有什么,我也不会觉着愧疚的。”
说完之后,带着点力不从心的恼意,杜文瑾转身走出长廊。
方之淮却没急着跟出去。
他站在原地眸色深沉,长廊里安安静静。
过了半晌,方之淮蓦地轻笑一声。
“躲得不累吗?”
话音落时,他转头看向长廊一侧的楼梯口。
在他说完之后,一道身影从那儿走出来。
那人的脸上神情复杂,眼神更是y-in沉。
“……你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杜文瑜目光微闪,冷声问道。
方之淮薄唇微掀:“我一向不喜欢被动防御,更喜欢把主动权放在手里。……尤其是,我有不能让你们伤到的软肋的时候。”
第四十七章
长廊里,身量相当的两个男人对峙而立。若说方之淮面上尚带三分淡笑之色,杜文瑜就算是完完全全地y-in沉着一张脸了。
视线交接,仿佛有无形的硝火在两人之间升腾起。
这样僵持了几十秒后,杜文瑜才带着点冷意压下视线。
“方先生,如果你是因为这种目的才蓄意亲近杜家,那我们可消受不起——文瑾是我的弟弟,长兄如父,我说不行的时候,那就谁也别想通融半点!”
“……长兄如父?”
方之淮听得杜文瑜这句话,倒像是听了句笑话,薄唇掀起那点弧度又上扬了些。
“从九年前我刚认识瑾儿至今,在对他的关怀照料上,我想我远比你更尽心尽力……那你以为,我们谁更能担得起这四个字来?”
杜文瑜几乎是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话音来:“你那是别有居心!”
对于“别有居心”这个形容不置可否,方之淮只低笑了声,漆黑的眸子里藏着点泛凉的光。
“为了瑾儿,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你能吗?”他语气极轻,却像是薄到近乎无形的刃,直扎过去,然站在他对面的杜文瑜避无可避——
“如果你不能,你凭什么说‘不行’?”
杜文瑜一噎。
方之淮将视线在他脸上划过,便转身循着杜文瑾离开的方向走去。
在他走出几步的时候,杜文瑜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声音在方之淮的身后响起——
“就算我不能阻止,你就不怕我今天便告诉爷爷?还是你认为爷爷有可能同意?!”
“……”
方之淮没急着回答,只停住了步伐在原地站了两秒,然后稍侧回脸来。
“瑾儿被赶出杜宅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杜老先生松了口——你若是狠得下心去,你尽管说给杜老先生听。”
杜文瑜:“………………”
方之淮唇角微掀,抬腿离开。
他的身后,发泄不得的杜文瑜攥着拳在原地暴躁地走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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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刺》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场戏。
在初念雨与外人合谋的推动下,白家终是穷途末路,亲系部队死守在庭,房外哭号盈天,而房间里,白沐笙与初念雨相对而坐。
“大帅!”
等在通向外处的密道口,白家的死忠旧属心急如火,焦躁地催促着漠然地坐在桌前的白沐笙。
如今的白沐笙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笑意满眼的青年,不久前的一场对战里,他的眼角也留了一道倾斜的疤痕。
原本柔和精致的五官在这疤痕与那凌厉y-in沉的目光衬托下,也多了几分狠戾的味道。
初念雨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有些失神。
她仿佛在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恣肆张扬的青年的半分痕迹,随着当初她第一次向白家的敌对透露了白沐笙父亲的出行,一切都已经不能再挽回了。
她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她只能这样走下去。
初念雨眼底模糊的焦点渐渐重聚,而那颗动摇的心也渐渐沉冷下去。
她习惯了教着自己用一颗冰冷的心去撑起唇角,露出一个和熙安抚的笑容。
“大帅,我们夫妻再饮最后一杯吧?”
翠玉酒壶与同色的两只酒杯就放在两人手边的桌上,带着一点淡淡的水光流转。
白沐笙的目光在初念雨的这句话里微微一动,他的眼底似有挣扎的痕迹闪烁,只不过几秒之后,就像是旁人的错觉一般地淡去了。
白沐笙点头:“……好。”
初念雨的手搭上翠玉酒壶,只是刚要拿起的前一瞬,白沐笙的手蓦地覆了上去。
动作被压住,初念雨微惊地抬眸,眸子里带着一点不自知的惶然与忧色。
白沐笙轻扫了一眼初念雨的神情,便落了视线下去。
“念雨,你还记得……你教我的第一首词吗?”
“…………”
初念雨神色微滞。
她如何会不记得呢?
《雁丘词》是她的养父最喜欢的一首,便也成了她最喜欢的。
后来不知多少次,她站在白家的书房磨墨,白沐笙耐着轻躁的x_ing子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勾勒;也有时候,他会抱着那卷印了《雁丘词》的旧书在书房里来回轻踱,属于青年的清朗声音在白家的书房后院盘旋不止……
有时候阳光初落,青年提笔而停,站在窗前阳光下冲着她抬眸轻笑,眼角眉梢都尽是柔情。
浸在那一笑里,初念雨会恍惚觉着,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她便是白家的儿媳,与白沐笙相知相爱,也将相度一生。
……只可惜,终究是错觉而已。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白沐笙启唇,声线微震,带着点从前不曾有的哑意,也将初念雨的思绪从过去的泥沼里轻易拖了出来。
只念了这一句,白沐笙便松开了手,他轻笑一声。
面上那些y-in沉狠厉,仿佛都在这一刻悉数淡去,白家少年依旧少年,他望着她的眼神,也依旧带着恣肆而张扬的喜欢。
那喜欢的情绪纯洁无瑕得不受丝毫沾染。
初念雨不禁在那双眸子里失了神,等她意识回过来,手下蓦地一空,按着的翠玉酒壶已是被白沐笙取了去。
“…………”
初念雨的神情划过一瞬的慌乱,她几乎本能地就要伸手将那酒壶夺回来,只不过指尖刚冲着白沐笙的方向伸出了几寸,眼前她养父的言笑晃过,初念雨的手于是又停在了半空。
酒壶很轻,即便加上自身的重量,也算不得多少分量。
轻轻掂了一下,白沐笙便知晓,那壶里应是只有能分两半杯的清酒。
白沐笙伸手取了一只碧玉杯子,拈在掌心细细地摩挲把弄,唇角笑意依旧让人如沐春风。
“我们既早已是夫妻,还何须用两只酒杯呢?”
“……”
初念雨望他一眼,最后只轻摇了摇头,“全凭大帅吩咐。”
白沐笙眸色微暗,连唇角的笑意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他遂拿起之前放到手边的翠玉酒壶,将里面清酒悉数倒入手里拿着的杯中。
杯子里的酒液平了杯边的时候,酒壶里的酒浆也已经倒了干净。
白沐笙将酒壶放到一旁,视线在碧玉酒杯上端详。
“……”
初念雨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的袖口,视线同样紧紧地盯在那酒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