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笑了一下,“是有点少……”
办完各项手续之后,她引导我住进了一栋新建的别墅里,屋内光线明亮,视野宽阔,有独立的卧室和洗手间,连客厅、书房和视听室都一应俱全。
在我入住之后的当天下午,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庭院里闲逛,偶然遇到了那个除我之外唯一的女x_ing·病友,她看上去大约和我同岁,身材高挑,面容娇美。
我上前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了她身旁的藤椅上,她穿着一套病号服,正歪着头看远处一群打桌球的病友。
“你是新来的?”她面无表情地确认道。
“嗯,你好,我叫美雪。”我朝她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她有些吃惊地对着我的手看了几秒,随后自嘲似地一笑,抓·住我的指尖甩了两下。没想到她的小臂因此露了出来,我看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没有扎过针的皮肤光滑而白·皙,而剩下的地方则五颜六色,满是虫蛀似的孔洞。
我重新看了看她的脸,发现她脸上的妆很厚,不过好在化妆技术还不错,虽然是浓妆,不过看起来却非常自然,平时应该下了不少功夫。
“你是因为溜冰进来的吧?”她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
她指了指自己布满孔洞的小臂,突然一脸鄙夷地笑了起来,“其实也没那么难猜,你这里没有注s_h_è 的痕迹,而且玩注s_h_è 的男女比例是八比二,溜冰的是五比五。”
她说完之后,刚才的那抹讥讽仍挂在嘴角,还未完全消散,就像三九寒天的雪落在马路上一样,虽然早就没了雪的形状,却变成了冰,还留在原地。
我感到心头一寒,有些尴尬地抿嘴笑了笑,感觉她这人有些难以相处。
不久之后,桌球区爆发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十几个男人在兴奋地击掌庆祝着什么,她突然说:
“我快出去了……”
“哦,那恭喜了!”我说。
她皱了皱眉,“恭喜?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恭喜的。”
“治好了,难道不值得恭喜?”我不解地问。
“好?”她转过头,依旧是充满讥讽地一笑,然后突然张开了嘴,吐出了自己的舌头。
我顿时吓了一跳,她的舌头龟裂斑驳,布满溃疡,像一幅老旧的世界地图一样。
“这鬼地方我来来回回已经住了快二十年了,比在自己家住的时间都长,你觉得我还能好吗?”
“总还是有希望的吧!”我想了想,最后模棱两可地鼓励道。
她没有接话,又是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桌球,在又一局结束时,才开口说道:
“嗳,美雪,我能不能拜托你个事?”
“什么事?”我奇怪地问。
“我的出院通知估计快下来了,我养了一只猫,如果我走了,能不能麻烦你照料一下?”
“当然可以,正好我原来也养过猫。”我笑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养猫。
大约过了一个周之后,她真的出院了。
她出院那天,把我叫到了她住的别墅里,递给了我一只灰白相间的折耳猫。
小家伙估计也就半岁左右,表情有点呆萌,身体吃得圆·滚滚的,看起来平时伙食不错。另外,我发现她的房间里满是猫的布偶,地板上,床头上,沙发上,被铺得满满当当。
“你这是有多喜欢猫?”我惊叹道。
“你要吗,要不全送给你吧?”
我摇了摇头,“算了,我不喜欢布偶。”
在送她出院时,我突然想起还不知道猫的名字。
“这只折耳叫什么?”我拉住她的衣袖问道。
“它啊,叫‘摇·头·丸’。”
“摇·头·丸?”我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给猫起名叫“摇·头·丸”的。
不过当我低头看了下小家伙圆·滚滚的脑袋,却又觉得这名字虽然起得荒诞不经,不过倒也跟它相得益彰。
·
大概一个月后,有一天我正在戒毒中心做检查,偶然又听到几个护士谈起了那个女孩,说她从这里出去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一个酒吧,从酒吧出来后,连人带车都找不到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家里的人都急疯了,每天往医院打好几个电话,一直在打听她回来了没有。
“是在别墅养猫的那位吧?”我旁边一位扫地的阿姨突然打听道。
几个护士奇怪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接着说:“她人早死了。”
几个护士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其中一位身材娇小的护士提醒道:“阿姨,这话可不能乱讲哦!”
“我哪乱讲了!”那阿姨反驳道,“我是听院长说的,那小姑娘今天早上刚被人从江里连人带车打捞上来,在江水里泡了一个月,身上早泡烂了,不过还好手上有疤,身上烂了,手上的疤却是做不了假的。院长说:她妈靠着她手上的疤一眼就认出来了,连做DNA鉴定的钱都省了。”
说到这里,几个护士看了我一眼,连忙让她噤声。
我做完检查出去之后,刚好看到刚才那位扫地的阿姨正一个人坐在凉亭里。
我走了过去,道了声:“阿姨好!”
她没说话,朝我和蔼地笑了笑。
我问:“那位养猫的小姐真的去世了?”
她闭了下眼睛,一脸不悦地表情,“这还有假,院长都给我看新闻了,那位小姐家里可不是一般人,媒体都抢着报道她。”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她竟然这么……。”
“是啊,不过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早见怪不怪了。”
“她的猫还在我这,看来是没法还给她了。”我不禁有些伤感地说。
谁知那阿姨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她把猫给你了?”
我点了点头,“怎么了?”
“那这猫真是命大!你也算是积德了!”
我心里猛然一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呀,阿姨?”
“你知道她曾经养过多少只猫吗?”
我摇了摇头。
那阿姨叹息了一声道:“已经没人数得清了。”
“那些猫呢?”
“死了,都死了!”
“死了?怎……怎么死的?”
“这还用说?当然都是让她弄死的!她每弄死一只,就上网买一只猫的玩偶。”
我忽然回想起那天在她房间里看到的布偶来,顿时感觉头皮发麻,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呕吐感。
我捂住嘴问:“她为什么要杀那些猫?”
“她养的猫是不是耳朵都是这样的?”那阿姨做了个折耳的手势,向我确认道。
“她以前养的我不知道,但她给我的那只,确实是这样的折耳猫。”
“那就没错了!她以前也只养这种猫,她说这种猫都是杂种,都有先天x_ing遗传病,等它们长大了,一旦发病就会骨头变形,生骨刺,最后每一只都会活活疼死,所以她提前杀了它们,给自己积功德。”
“这猫有遗传病不假,可哪有这样的逻辑?她买得越多,黑心商人不就得想办法让折耳猫生得越多吗?”
“那位小姐,这里坏掉了!”阿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说的话哪有人信!我觉得她不过是觉得自己跟这种猫很像,所以才会一直买,一直杀,其实她真正想杀的并不是那些猫,而是她自己。这一次,她终于如愿了。”
扫地阿姨的这番话让我吃了一惊,虽然这些道理听上去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相信了,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阿姨,你说她跟折耳猫很像,哪里像?”
那阿姨颇为高傲地看了我一眼,“你这么问就证明你没打过针,注s_h_è 过□□的人毒瘾发作时跟这猫症状一样,浑身痛,血管里流的好像不是血,而是无数只蚂蚁,并且这无数只蚂蚁还发了疯一样一起咬你,你想想,那得有多疼?恐怕,她还不如这猫活得快活呢!”
她的一番话,看似解开了我心底所有的疑惑,但是却没能让我最终高兴起来,我忽然发觉自己心底的魔鬼也许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只是那毫不起眼的半颗麻·古。
我寻求安慰一般向她确认道:“阿姨,医生跟我说只要是从这里出去的人百分之九十都不会再吸了。”
她撇着嘴笑了笑,“姑娘,你家里有钱吗?”
我想了想,最后微微点了点头。
她笑着说:“如果他们知道你家里已经破产了,连下半年的治疗费都交不起了,他们就会告诉你从这出去的人百分之百都会复吸。”
“那到底有多少人戒掉了?”我不禁奇怪地问。
“话不能这么说,有多少人沾了毒,又最后戒掉了,其实根本没人知道。可能有一百万,也可能有一万,也可能,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