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拍醒了。
小小卫生间，门一关上，就空间密闭。米霖一个人站在里面，一切可以影响思维的纷扰全部不见，他逐渐清醒了。他和杨凯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因为互相表白而贴近很多呀！
米霖低下头，不敢再看镜中那张脸。他心里有个疙瘩，本来那个疙瘩他是完全没有资格去触摸的，现在却不得不去直面对了。
杨凯的感情经历是什么？那个死掉的，他爱过的，名叫沈熙文的男人是谁？杨凯，是不是还爱着他？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米霖非常悲催地直觉：杨凯应当还爱着他。否则不会在不得不提到那个人和夏小雪哥哥的时候，露出那样悲愤的表情。一段可悲的三角恋。杨凯喜欢那个人，那个人却喜欢夏小雪的哥哥，而最后，那个人还因为夏小雪哥哥的死亡而自杀了。
米霖吸了吸鼻子，他突然想哭了。却不知道是为杨凯还是为自己。为杨凯，同情他“我爱的人不爱我”，为自己，要是杨凯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他米霖岂不是要跟死人争一辈子？！
“哗啦啦——”水龙头的水一直流着，告知着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米霖突然一个激灵，慌忙伸手捧了些水，泼在脸上擦了擦，然后转身走向门口，打开门，出去了。
卫生间右边是杨凯的病床。杨凯靠坐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米霖顿时就止步了。
“撒个尿要这么久？”杨凯道。
“呃……大号。”米霖撒谎。却是他一向不擅长于撒谎。他的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不知不觉，又把头给低下了。
杨凯揉了揉太阳x_u_e，一副“连撒谎都不会，你果然是个笨蛋”的样子。不过，明知米霖撒谎，但他却没继续问什么。杨凯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了，却是说道：“你出去叫我妈带齐星回去吧！他们肯定在外面。要不干脆你也回去？洗个澡换套衣服。我身体虽好，可你用着我的身体，这样一身s-hi，难不保明天就病了。”
米霖愕然抬头。杨凯不要他陪了？分明他去卫生间前杨凯还调笑说，现在是睡觉时间，他是害羞才借口尿遁的。米霖瞬间难受，不过去撒个尿而已，怎么一出来气氛就全变了？先前的互相表白好像不存在了一样！“他果然还爱着那个人！”米霖再一次确定自己的直觉，“他不会跟我说的，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他绝对不会跟我透露半个字，就算我追问他！”米霖肯定地心道。刹那心绞痛。米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摆在茶几上的硕大杯具。
当然，要是杨凯知道米霖现在心内所想，肯定破口大骂：妈的你连问都没问过我，怎么就确定我不会告诉你？！
米霖出去了。果然在大厅里见到了昏昏欲睡的杨凯妈妈和陈齐星。杨凯妈妈强烈要求“儿子”跟她回去。米霖当然拒绝。嘴笨的米霖回绝得超级没有底气，最后还是陈齐星说道：“我的作业在家里，n_ain_ai，我不能去你那住。”作业就是小朋友的天，陈齐星一脸坚定的模样，让杨凯妈妈没办法再坚持。最后，司机秦叔送米霖和陈齐星回去了。
陈齐星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问米霖到底怎么回事。米霖心情烂到极点，被杨凯表白的喜悦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哪有心思回答陈齐星的问题。“你爸我死了，就跟你杨叔叔换回来了，后来你爸我又活了，就又换了。”米霖有气无力，说完后，拍了一下陈齐星的脑袋，“快去睡，明天我帮你请两节课假。”陈齐星一脸懵逼地看着米霖如幽魂一样荡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啪嗒”关上了门。
第二天，米霖顶着一双熊猫眼去幼儿园上班了。关于杨凯，他替他请了病假。
却是杨凯，突然决定在医院长住一段时间，当然，前提是换一家医院。
换一家医院很好理解，他不想见到荣威。而突然决定长住医院。他是这样解释的：“三个多月后李子和小雪结婚，无论如何，我们也得躲过这一劫！”
米霖差点给跪了。他怎么都想不到杨凯居然会为了躲过三个多月后的婚礼，直接把医院当家。
说把医院当家，完全没有毛病。杨凯家财大气粗，在一家私人医院给“米霖”弄了一间堪比五星级客房的豪华病房，一层楼就那么一间，健身室康复室什么的就不用说了，竟然还有厨房，厨具全套样样俱全。专业护士，专业营养师，专业厨师。杨凯顶着米霖的皮囊，大老爷似地住了进来。自己住进来后还不算，米霖和陈齐星也被他以“陪同家属”的名义给弄了进来。
陈齐星对住在医院里一事，满意得不得了。不用做家务，基本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他能不满意吗？倒是米霖，惴惴不安，觉得他们无耻地占用了宝贵的医疗资源。杨凯对他的惴惴不安感到可笑。私人医院，又非公立，有钱就是大爷，算什么无耻占用医疗资源。话说回来，杨凯装病人，倒是装得很像。他家人来探望时，该晕就晕，各种检查也极为配合。当然，什么毛病都检查不出来没有，但他就是该晕就晕，一副“我就是病人”的模样。
这样一来，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米霖只能自己去幼儿园上班了。幼儿园方面，一是因为沈园长很喜欢米霖，二是因为招不到老师，暂时也没听说要找人替换掉长期请病假的“米霖”。
时间渐过，眨眼间一个月就晃过去了。
那日米霖在卫生间里想，他和杨凯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因为互相表白而贴近很多，却是他想错了。米霖绝对想不到，在杨凯那张死神脸之下的灵魂，竟会如此“厚、言、无、耻”！
那日之后，杨凯再一次见到陈齐星，就挑着眉毛向陈齐星宣布了：“我跟你爸在一起了，麻烦你也叫我一声爸爸。”看着陈齐星快惊掉的下巴，米霖差点就没一口老血吐出来。而后来，每逢有人来探病，杨凯都示意米霖喂东西给他吃，不是喂饭就是喂零食，或者要米霖扶着他上厕所，总之，一副娇弱快挂掉的样子。杨凯妈妈喜极而泣。无数次地偷偷拉过米霖，一边抹泪一边向米霖表示：“儿子，想不到你会对小米这么好，看来你真的很爱小米，哎，你总算有个伴儿了，妈妈也放心了。”不会演戏的米霖，面对着这样的杨凯妈妈，既尴尬又无措，恨不得找处地洞钻进去。
而最让米霖惊讶于杨凯的脸皮之厚，是在只有他们二人时。面对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杨凯无法做什么。却是他会当着米霖的面，一点点地抚摸现在占据的身体，从脸开始，慢慢地，一路往下，到达下面那一处。“我昨晚又做梦了。”他如是说。米霖自然轰隆一下，脑中全乱。此梦是什么，成年人都知道！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米霖恍然觉得，那家私立医院就是他还有杨凯以及陈齐星的家了。
却是这一日，米霖下班后带着陈齐星回到医院。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天空早已全黑，病房部的楼下路灯昏暗，幽黄的光亮斜斜地照在人身上，人影寥寥。米霖抬头看了看。杨凯住顶楼，一部专用电梯直达。
陈齐星率先向电梯跑去，边跑边搓手。“冻死了！”他嚷道，“这几天怎么突然这么冷。哎哟！”却是跑得太急的他，没注意电梯外有个人，一头撞了上去。陈齐星抬头。电梯外的灯光把那人的脸照得清晰。“陈、陈叔叔……”陈齐星一怔，继而，结结巴巴。
米霖寻声看去。“荣威……”他也怔住了。陈齐星口中的“陈叔叔”不是陈荣威又是谁？！
第38章 第 38 章
通往私人高档病房的电梯是要通过刷脸才能开启的。荣威进不去，只能站在外面等待。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荣威居然会找到这里！
杨凯对荣威有极大的厌恶感（这是废话，情敌啊！），他转院的时候和原医院的领导层签了保密协议，严禁他们将他的转院信息透露给任何人，这任何人里包括了原医院的所有医生护士，甚至是当初救治他的主治医生。也就是说，杨凯的转院信息，除了原医院领导层的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
对荣威，米霖有种很无奈的内疚感。他觉得自己伤害了他，要是他没那么迟钝，早点发觉他对他的感情，早点对他讲清楚，早点疏远他，或许他们两个就不会变成像现在这样。
“现在哪样？”这是某日杨凯对米霖的问话。
由于原医院不能泄露杨凯的转院信息，荣威自然找不到“米霖”。转院后的某天，米霖翻出手机里存着的荣威的号码，禁不住长嗟短叹。他换了手机号，但荣威等大学旧友的号码仍然保存着，虽然没再联系他们，可也想着难不保哪一天就突然想要打打电话聊聊天了，岂会想到，世事难料……
杨凯当然非常厌恶那个陈荣威。见米霖想起了他，便毫不客气地点明：“你和那个家伙，原来不就是没联系吗？现在还是没联系。从过去到现在，你们之间的状态，一丁点变化都没有！”
这说得好有道理。米霖听了，一时语塞。
“所以，收回你那莫名其妙的内疚心。”杨凯命令。言外之意：不许再想那个家伙了！
米霖便听话地把荣威从脑海中甩了出去。他因为荣威迟来的表白而感到内疚，当然，也曾困扰过，但不过几分钟，那困扰便被杨凯的及时表白给冲没了。米霖对荣威的内疚并不会因为杨凯的命令而减轻，但他不会让自己时时处在这种内疚之中，生活总要继续，不是？荣威找不到他，他现在套在杨凯的身子里也没法去找荣威，所以，他的决定是，现在先把荣威的事放下，等他和杨凯换回来后，他再寻个机会去找荣威，好好地把话讲清楚，让荣威彻底死心。
米霖当然也曾想过，或许他和荣威就因此连朋友都没法做了，心里难受，却也无法，长痛不如短痛，若到时跟荣威见面后，只能是这个结果，他也唯有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