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寒恢复之前的漠然神态,观察眼前人的神情,见蓝惠芟似乎还受得了恶耗的冲击,他继续说道:“刚接到通知说他的危急度已升到一级,若不再快点找到适合的捐赠人来动手术,恐怕撑不了半个月。”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随及都有可能离开他们。
“哥哥……”蓝惠芟茫然地喊出声,她不敢相信。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死的,我马上搭今晚的班机走,详细情形我再通知你。”他颓丧地捣住头,将脸埋在双手里,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寒伟,你……”
“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会儿。”他挥了挥手,不再出声。
蓝惠芟倏地站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拿起皮包就要离开。在她快要步出大门时,一道嘶哑的嗓音将她唤回。
“惠芟,替我向少祈说声对不起。”他没抬眼,仍是捣著脸庞,身影显得颓然无力。
“好,我相信他会很感激你的。”她朝他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感激?斐寒自嘲地轻笑。斐少祈恨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会感激他,纵使如此,三十多年来,这次他总该是为了唯一的亲弟弟做对一件事吧!
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
“夜渐渐深了,你看,外面的霓红好美,好像是你常望著我的眼眸;今晚的月儿也弯弯的,是你对我露出的笑容吗?”坐在床畔,斐少祈轻轻地抚上李焱的粉颊,天外洒下的月光照耀在睡颜上。
李焱沉睡著,像是一-瓷娃娃,没有生命、没有灵魂,只是存有空壳的艺术品。
斐少祈牵起他细瘦的柔荑。一个月了,到底要多久他才会原谅他?他将脸慢慢的贴近,覆上他的双唇,轻柔地碰触。
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为什么你要选择用这种方式逃离我?你知道吗,有时我常想,是我将那太自我的欲望加在你身上,利用了你的纯真……我太自私了是吧?所以你才不愿醒来、不愿看见我。”说到这儿,他苦不堪言,难以再接续下去,哽咽著,只剩下无言,刚俊的脸庞早以爬满泪水,滴滴落在李焱苍白的脸上。
修长的手指滑过李焱柔顺的发间,柔声启口道:“小焱,你恨我吗?”询问著无声的人,斐少祈叹了口气,闭上眼,脑中再次浮现出事的情景,仿佛像,电影一段段的分格,重覆地在他眼前上演著。
绝望的眼神、诀别的神情,狠狠烙上他的心坎。
小焱,你听到我说的话吗?你可以不原谅我、恨我,但……请你不要折磨自己。
十指交缝著李焱的掌心。“你说过,你喜欢这样握著我,因为你可以感觉到温暖,现在我握著你,你是否可以感觉到我的心意……”斐少祈说著、想著,为他的心碎而疼著,却仍是唤不回他的回应、他的笑容,扑簌簌地,泪水再度浸湿了衣衫。
他知道的,要他醒来太难、太难,因他伤他太深。
他还在迷惑,在爱与恨间迷失了,所以他要不断地唤他,替他找出通道,引著他的心回来。
只是……要多久、要多久?看著他日益消瘦的身子,那是一种自残、对他的抗拒。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与恐惧,害怕就这样消逝、永远失去他。
怎么做,才能将他撕碎的心填补起来?斐少祈对他笑著,无涯的哀伤压逼在他的肩上。
哪怕是死神的镰刀掠取了你,我的心依旧会在这儿等你。斐少祈将头侧覆在李焱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实实在在感受那微弱的生命,他几乎又要落泪,淡笑著,神情染上绝望的悲。
蓝惠芟怔怔的站在病房外,欲叩门的手缩了回去。听著斐少祈太过深情、太过悲伤的话语,成了刺痛她的针,她不晓得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她后悔了、后悔当初撮合他们,是她将他们一同推人了难以自拔的深渊,明知他们之间的同性爱会是走的如此辛苦,自己却不愿成了刽子手,早知如此,她该替他们断了、毁了这段情。
蓝惠芟无奈的笑了笑。现在才想这些都已经太迟了,没有人能将一切抹煞去,没有人不自主的落下泪,医院死寂的空气让她恐慌,她想离开这冰冷的回廊,但双脚却迟迟无法动,好似有生命般,不愿离去。
将耳覆上门板,倾听著里头的无声,她试著先平抚仍然絮乱的心,紧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珠,这才开门走进。
看著进门来的蓝惠芟,斐少祈微笑著偏过头,轻柔地对躺在病床上的人儿说道:“小焱,你看是谁来看你了,是你的芟姐喔。”他用手拂过李焱的秀发,露出苍白的前额。
尽管他说了多少的话,李焱还是沉睡著,脸上仍旧挂著平日的天真。
此情此景,蓝惠芟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的哭了出来,她走上前,来到病床边,颤抖的执起李焱的双手,将他的冰冶贴上她的粉颊,哽咽地道:“小焱,是我呀……你知道吗?”
每天、每天,她总是重覆著同样的话,而床上的人儿也是施以同样的回应,她再也受不住这样的心疼,仿若永无止尽般的黑夜,让她逃不出。
斐少祈了个位置,牵著她坐下,眼睛转向李焱缓缓地说道:“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想醒来、不想面对我……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伤害他,一切都是我。”
语调平淡如水,但任谁也听得出其中的哀愁。
蓝惠芟望著他虚幻的笑容,摇摇头。下不会的,小焱会醒过来的,因为他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有你这样的爱他,所以他会醒的。”而后,轻叹一声、语气一转,她继续接叙道:“你知道斐寒焯回美国了吗?”
闻言,除了惊愕、更是愤慨,他忿忿地啐道:“他回美国了?他是逃回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