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当时他的表情有些要生气的样子,我莫名其妙,满心委屈还没处发呢,他有什么理由先生气,就赌气说:“我就是开心,祝福你们啊,我最好成人之美,看你这么喜欢她,我打算回去也帮你跟爸妈说情呢。”
他冷冷扯起嘴角,笑容终于不像太阳而像y-in天的乌云了,他说:“不劳您麻烦,我也算了。”
他看着我,转回身时又叹息着说了一句“算了。”
算了。诶,那时候我们都伪装的太好了,即便彼此都有蛛丝马迹漏出,但那不足以让人确定,想要答案就只有不断去试探。但终究所思所想不同,一但用于试探的手段对方理解不能,轻则误会,重则就错过了。
(说到这他沉默了一会,接着问我几点了。我凑近灯光下去看手表,告诉他已经十点多。“时间不多了。”他这么说,我也明白,警察快来了。)
第4章 第三章
我能说一点是一点吧,说完说不完都是天意。
我高中也选择了住校,跟汪谊不同班但在同一楼层。高中学业重,我父母对我期望又大,我自己也希望有事情可以用来转移注意力,就“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我渐渐开始感觉到自己不太想起汪谊了,对他的喜欢似乎淡了很多,在这样的基础下,他在学校明目张胆谈恋爱的事我也充耳不闻。那一阵子,他于我而言成了普通的兄弟,没什么特别可言了。
这样表面的情感变化我当时看不清,那时候避他还来不及,更排斥自己去细想他。我不敢去想,怕好容易散去的感情又回来。总之啊,我年少时有多想远离他,大了后就有多想靠近他。
跑偏了,高二的时候,有一天,我妈跑来学校找我,我当是为了什么事,原来汪谊因为恋爱问题被老师叫去谈话,谈完后老师又找了家长。爸妈想着在家如何教育,学校里他乖不乖又是另一回情况了。
所以妈来找我,让我在学校帮她看管着汪谊,尽起哥哥的职责来。我嘴上答应着好,去找汪谊说,他也满嘴的好好好。
后来一阵子的确看不到他跟女孩子浓情蜜意了,但这条路被堵了他就又不耐闲的去开辟另一条路。他青春期时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混世魔王,别人看他表面以为有多纯良,都乐意和他交朋友,朋友一多,难免拉帮结派,就成了学校没人敢惹的小混混。
不过他还好,与其说是小混混,不如用“安逸太久想搞点破坏的小孩子”称呼倒更合适。他欺负同学,有时候那同学被别人欺负了他又会去帮忙;问人家要保护费,要完又还回去的事也时常有;所以据我了解,同学其实都不怎么怕他。
这算是比较温馨的记忆吧,无忧无虑的。他之前也常和我说,他活得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学生时代了,如果那一切不是建立在虚假的高台上的话。
高三的学业重的人喘不过气,就连汪谊也消停下来,终日去捧着课本苦读了。却无端有一件横祸砸在我头上,间接导致我对汪谊说出了他是领养子。
我记得那是初春,y-in雨连绵的一天,早上我坐在教室里正看书,却发现陆陆续续进来的同学,每一个都在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直到上课铃打响的时候班主任过来叫我,她看我的眼神也莫名其妙,好像发现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到了办公室,老师啪得将一张纸拍在我面前,我低头一看,霎时四肢百骸都被冻了住。那纸上用印刷体打着几个大字,是:汪羽是恶心的同x_ing恋。
字下面贴着一张照片:学校路灯下两个男人面对面好像在亲吻。虽然是背影看不见脸,但个子稍矮点的那个,衣服和我昨天穿得一样,更明显的,手里拎着的书包也完全相同。
昨天我的确在那里,但我是在和我室友说话,他个子高些,说话时是低着头,我只到他肩膀,所以要仰头,我们也根本没有像照片里看起来那样离得那么近。就如此平常的事,被别人居心叵测用相机一拍,居然变成了我们在接吻……
我又惊又气又怕,解释时的声音都在发着抖,好在老师相信我,把我室友叫来确认后,就说会帮我们找出是谁干的。
谁干的至今我都不知道,那年代监控还不普及,又是在学校,基本闹一阵就平淡下去无人问津了。
我虽很气那个造谣者,但其实更怕,我当时想如果是报复我,用什么方式不行,怎么偏偏说我是同x_ing恋?那人是不是看出我对汪谊的感情了,但我明明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啊,难道那人看出我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什么?
我胡思乱想,反倒过来希望别查出罪魁祸首是谁才好,免得对质尴尬。
一个多月后,我觉得没什么可能找到了,也就放下心去,尽量把这事抛在脑后不去管。
而我跟被拖下水的室友,虽难免尴尬,但随着风波平息也恢复了原状,还是最好的哥们。所以那天,他去学校小超市买东西,买到寝室要关灯都没回来后,去找他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大晚上我沿着去超市的路边找边看,留心他是不是昏倒在什么角落里,他身体不太好,然后就看到他和汪谊在教学楼的墙角边上,在打架。
我吓一跳赶忙跑过去,两人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打的难解难分,好半晌我才把他们拉住分开,就听我室友骂汪谊:“你特么真是神经病。”
我问怎么了,室友还没开口,汪谊就冷笑说:“汪羽,你把他当好朋友,他可不拿你当回事呢。不然他明明知道,怎么却不肯说?”
我问:“知道什么?什么不肯说?”
室友气得大叫,脸色都变了:“我知道个鬼,他就是故意找我茬!”
“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不知道那张照片是谁拍的吗?”
我一听汪谊说的是照片,顿时尴尬得不行。那一个多月他从没和我提过这事,我以为他没看到,可现在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只觉得浑身j-i皮疙瘩都冒出来,只想抛下他们跑掉了,当然只能想想。我强忍着尴尬,也不好和他解释我根本不想查出罪魁祸首是谁,就想小事化了,对他说:“都过去这么久了,算了算了。”
他听我这么说,表情变得惊讶又愤怒,气冲冲地道:“算了?怎么能算!这是关乎名誉问题,不弄清楚怎么能算!”
“没事,老师都解释过了。”
“哼,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么多人只看见过照片,才不管谁解释了什么,在他们眼中,你就是个跟你室友(汪羽的原话就是如此,是不想暴露室友姓名)接吻的同!x_ing!恋!”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重,好似在提醒我,我越是想远离这个词,它就离我越近,我越是自欺欺人,现实就越让我去看清自己。但我不愿去看,那时候,我唯一做的就是将眼睛遮住,装作没看到。
所以,那个晚上,我语气僵硬的对汪谊说:“不管你的事。”
他怔了好久没说话,我要跟室友离开时,听见他冷冷笑着说:“真不懂爸妈为什么领养你这种怪里怪气的人。”
我回头看他,没经大脑思索就把话说了出来:“不知道谁才是领养子呢。”
他的表情变了一下,问我:“你什么意思。”
汪谊后来告诉我,在我说出真相之前,他其实也曾有过怀疑,因为我这个“领养子”,在容貌上能看出与爸妈的相似处,反倒他自己,无论如何照镜子,就是看不出爸妈的影子。
但他也没多想,世界上不像父母的孩子太多了,巧合两个人长得像的,也很多。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他才是领养来的,一切都倒过来了。
那天晚上与爸妈对质,过程很平静。而爸妈无论怎么跟汪谊强调,强调他就是他们的儿子,跟我没有任何区别,他始终都没说话。
生活照旧继续,但物是人非,已不可同日而语。
我那时候虽觉得自己过于莽撞,但也不肯去道歉,反而有一次还跟他吵起来,雪上加霜告诉他: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真相了,但我不说,还故意本末倒置,就是为了看你现在的痛苦样。
如此激他,当时我就很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如开了弓的箭,再不能回头。
他最后对我说:“那你成功了。”
高三毕业后他选择去打暑假工,每天都很晚才回来,每天都很累的样子。大学他出国留学,我也远赴中国的另一边去上学。那四年里他很少回来,爸妈寄去的生活费,有时候会被原封不动的退回,他在自强自立,想脱离这个家了。
时光流水,大学四年,工作一年,久别再重逢时,我们都已2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