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靠在程净的耳侧，感觉到了男生显得炽热的气息，压着嗓子说道：“等会儿，我、我缓缓就好。”
程净没有说话，双手搭在江川的腰上，这温暖和安宁让他一直眷念着。楼道里没有灯，幽暗凉爽得不像是炎热的夏日，偶尔听到从斑驳人群中分离而来的脚步声，两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然而那脚步声只是路过，很快就走远了。
江川呼了一口气，又将程净往怀里抱了抱，有点感慨：“谈恋爱真他妈爽。”
江星每个月来医院一次，每次都是躺一天。江川原本没打算去别的地方，但靳敏让他和程净回去复习。
靳敏说道：“也没别的事，你留在这儿万一又跟星子闹上就不好了。”
江川瞪眼，下一秒就绷不住笑了，频频点头：“行了行了，我这就去马路上重新捡个妹妹，特听话的那种，小尾巴似的黏着我。”
程净进去和江星说了会儿话，出来之后和江川一起去图书馆。
图书馆离得近，只有两站路，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沿着林荫道走过去。虽说很多事情不介意，但这会儿江川还是说道：“我怎么觉得江星喜欢你啊。”
他伸手蹭了一下脑袋，“兄妹俩都喜欢你，这就他妈狗血了。”
程净看了他一眼，“你在我面前说脏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这个啊，你介意么？”见程净摇头，江川更不要脸了：“我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方面天赋异禀啊，从来没有因为不小心说错话暴露过什么。我妈虽然知道我在外面挺那什么的，但是她没亲眼见过也没亲耳听过。”
江川完全牛逼上了，程净勾着嘴角笑。江川凑近了，笑容的幅度是程净的三倍大，说道：“你在我面前笑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
然后又开始不要脸：“是因为我吗，是的吧，跟我一起特别开心对吧。”
他很喜欢看程净笑，尤其那天晚上带着醉意告白时的笑容，褪去了平时那种精致又完美的伪装，一切都仿佛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而江川也都嵌入了心里。
程净没否认，依旧笑着，忽然握住江川的手。江川下意识地抬头看四周，程净却始终淡定地看着前方。他做着亲密的事，却非常不解风情地说道：“你这样斤斤计较，我有点后悔了。期末考之后再告白，才是最稳妥的。”
江川嗯哼：“你又在瞧不起人了。”
程净：“说好的能憋住不在学校用手机的呢，小狗。”
江川还是把那个交友软件删了，但他放学回家之后又会再不厌其烦地装回来。他非常喜欢那个距离多少米的功能，一溜名单翻开，最近的人是程净。他就像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几次说道：“我一直以为西塘口就我跟池子两个是呢，没想到附近还有这么多。”
他也不理那些给他发来消息的人，每天睡觉前跟程净说晚安，顺便感慨：“我们竟然在500米之外，太不科学了，必须心连心！”
这天结束了期末考之前的最后一轮模拟。第二天就要出成绩，老师们都在加班加点改试卷，程净和其他班的班委也被抓过去帮着改完了客观题部分。改完了程净留下来帮忙统计，八点多才出了办公室，他老远看到江川坐在灯光照耀着的花坛边上，一边跟蚊子作斗争一边苦兮兮地背着英语作文。
程净走过去，觉得心疼又好笑：“这里蚊子比别的地方都多啊。”
江川拉着他快步往大门口走，说道：“怕你看不见我，忘记我在等你，自个儿走了。”
坐公交回家才十分钟，江川看着四周拉住程净的手，说道：“我们走回去吧？”
小心思一点掩饰都没有，程净勾着嘴角看他。
江星已经放假了，天天待在靳敏工作的饭店门口，据说是在素描写生，一边嚷着热一边冲着路人画个不停。江川没去围观过，但显然他最近要cao心的也只剩下期末考了。
走到半道上，程净忽然想起来要买维生素，掏出手机查找最近的药房。他说道：“我的维生素明天就吃完了，这两天忙着考试一直没顾得上再买。”
两个人顺着手机地图的路线走着，没找到药房，倒是看到了对面有两个人正在吵架。没有路灯，附近的小店门都是关着的，人行道上一堆货物，东倒西歪地放着。一男一女，吵得很厉害，伴随着肢体冲突。
江川远远看了一眼，下意识搂住程净，嗯哼：“我们不吵，永远不吵架。”
江川正要走，程净忽然拉住他，目光注视着吵架的两个人，说道：“那个女的……是不是怀孕了？”
江川又仔细看了一眼。之前因为光线暗，又有路灯杆子挡住视线，听着声音只知道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会儿那个女人被男的推搡着从路灯杆子后面踉跄跌出来，江川看到的确是个孕妇，腹部隆起很明显。
江川瞪眼：“卧槽，跟孕妇吵架还动手！”
夫妻闲事不好管，在西塘口这种地方长大的江川深知这一点。他犹豫地看了一眼程净，程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马路对面，没有要走的意思。
“程净……”
这种事，警察都不会管。江川叹了口气，扯了扯程净，说道：“你站这儿别动。”
他溜达过去，拦在孕妇面前冲着男人说道：“跟个孕妇吵架，你有本事找人多的地方，搁这里多心虚啊。”
临近期末，天气又热了起来，除了周一基本不需要再穿校服。江川穿着印有骷髅头的黑T短袖，眼皮上疤痕明显，再吊着眼角，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
江川懒得讲道理，反正跟流氓比谁更流氓他是完全可以豁出去的，这会儿推了几把，让男人离孕妇远远的，然后叉腰询问两个人的关系。冷不防身后的孕妇忽然撞到了什么，噗通摔在了地上。
江川猛然回头，两步跑过去半扶起孕妇检查情况，完全是标准的急救动作。孕妇护着肚子开始□□，断断续续哭着喊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跟着江川跑过来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就啐了一口：“你这个月都讹了三次孩子没了，还来这一套！”
男人絮叨念着什么没到预产期羊水可以缓冲保护胎儿，江川忍不住骂了声：“傻逼啊你！”
他将孕妇抱起来，正准备喊程净，程净握着手机跑到路边，镇定地说道：“我去路口叫车。”
偏偏这里不是主干道，路口空无一人。程净拨着120，江川抱着孕妇走过来，转身绕进了一条漆黑无灯的支路。程净听到江川喊了一个人的名字，没有人应答，然后便是砰砰的踹门声。没一会儿，江川开着一辆顶灯灭了的出租车出来了。
江川把车停到程净旁边，冲着还在远处的男人骂道：“傻逼快过来啊！他妈谁的老婆！”
男人上了车，江川立马往最近的医院冲，满肚子都是气，一路都在骂男人。程净和男人都沉默着，只有孕妇难忍的痛苦□□应和着江川。
一路飙到了医院，孕妇被送进去，江川靠着出租车打电话，让对方自己来医院把车开回去。程净走过来问：“谁啊？”
江川道：“池子的朋友，开出租车的。”
这会儿冷静下来，江川握着钥匙犯难了：“他跑去喝酒了，今天没办法开车，我再开回去？”
他冲医院看了一眼，“你不是还要买维生素么，不知道医院里卖不卖。”
正要往里走，程净一把拉住他，表情有些肃然。江川心里咯噔了一下，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干嘛了……不至于哪里惹到程净了吧？
他连忙抓住程净的胳膊，说道：“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
程净扯了一下嘴角：“不是，你没有做错。”
江川呼了一口气：“差点以为你要嫌弃我。”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程净笑了起来。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在观察，想推测一下需不需要报警。毕竟争执的一方是孕妇，稍有不测就会发生危险。他是比较谨慎的，江川就不会想那么多，直接就上去了。
程净说道：“江川，有一件事我想现在跟你说清楚。”
他的表情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但口气还是郑重的，江川低着头，乖乖看着男生。
程净说道：“之前关于考驾照的事，我反对不是因为你的欺骗，而是你在破坏规则。今天也是。”
江川没反应过来：“我破坏什么规则了？”
c-h-a手夫妻当街吵架犯法？
程净看了一眼旁边的出租车，说道：“这辆车是南西池朋友的，不是你的。你闯进人家家里，是私闯民宅。拿别人的钥匙开走了车，是偷窃。一路闯红灯，罚款扣分甚至吊销驾照。只说前两者，南西池的朋友看在南西池的面子上不会计较，但要是他家里人不觉得呢？万一今天他家其实还遭小偷了呢，你说得清楚？”
江川头皮发麻，“没这么败运气吧。”
程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更重要的是闯红灯。警察查到是你在驾驶，再去查看你的驾照，你买驾照的事就会曝光。”
江川：“……”
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开脱是本能，此刻江川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心情格外钝重。程净说道：“‘规则’并不管你是做好事还是坏事，只要你破坏了它，就会遭到相应的惩罚。你买驾照，不仅是破坏了规则，还将把柄送到了别人的手上。”
江川：“……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