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对啊。”
“你扯呢。”程净看了一眼地面,“成年人五米高以内可能没大事,但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跳下去的?”
“啊?”江川没理解,“这跟我小时候有什么关系?”
程净忍不住认真了起来:“你!小时候!把我骗上屋顶过!后来你自个儿跑了,我都来不及看你从哪儿跑的,只能一直在屋顶待着!”
江川:“……”
江川一脸懵逼,依稀想起来好像靳敏也提到过这事……骗程净树上的小灯笼是石榴花来着。他现在觉得自己小时候好像有点太过分了,忍笑说道:“真的是跳下去的,不过不是从爬上来的地方跳下去。”
这一代的老房子都是一排一排的,间隔极小,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没有什么难度。而一般路口街尾的那一栋房子旁边都会长着比石榴更高大的树,直接从树上跳下来就可以了。
虽说没什么难度,那也是相对于熊孩子来说,普通人不会这么干。
江川手舞足蹈地跟程净比划着解释完,程净站起来就要往隔壁屋顶走。江川喊住他:“你干嘛?”
程净:“从树上跳下去。”
“不用啊,待会儿就有人拿梯子过来了。”程净看起来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江川莫名觉得他在赌气,“你不会……这个问题从小时候想到现在吧?”
程净不回答,站着没动,表情不明,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江川笑得直发抖,还不忘吐槽:“不亏是好学生啊,这种问题竟然也要研究。”
程净受不了了,弯腰卡住江川的脖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记着,是想报仇。你害我在屋顶上待了一个晚上,大冬天的感冒好几天,直接就错过了一场考试。”
“你那么小就考试啊。”江川笑得脸都红了,“对不起少爷都是我的错,您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小的绝对不回您一根手指头。”
底下的人把梯子送过来了,程净放开江川,说道:“先解决江国栋,再解决你。”
江国栋躺在路边,身上的衣服基本烧没了,灼伤的皮肤入水浸泡,整个人的样子非常恐怖,过去跟他很熟悉的邻里都有些不敢相认。
程净的手机掉河里了,也不一定能立马捞上来,干脆就不管了。客厅进了雨,又遭了汽油和火,最后两袋水泥撒进去,已经一片狼藉。桌子上的试卷被烧毁一大半,别的没烧毁也被水泥弄脏了。
放在沙发上的背包也遭殃了,程净走过去,没有碰别的地方,就只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钥匙扣。钥匙扣上挂了一个卡片包,里头是各种各样的名片。他翻出一张抽出来,回头看江川。
“你的手机还好吧?”
江川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他拿起来擦掉上面的水泥,递给了程净。
弄成这个样子,不报警说不过去。程净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你爸跟你说的话,我听到了一点……”
不把江国栋直接送去派出所的原因有很多,江川沉默看着程净,想说没什么大事,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程净看了一眼外面被人围着的江国栋,说道:“你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待会儿警察过来了,让你妈先应付一阵……”
江川:“我妈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程净一脸平静,“警察找你问话,你也不要多说,一切交给律师。律师从N市赶到这边,怎么也要两个小时,这个时间里,千万记得不要多说任何一句话,警察追问就让他们问你妈妈。”
靳敏很快就跟江星回来了。
江国栋依旧半死不活地躺在路边,没有求救也没有为自己的惨样有任何的难堪情绪,浑浊的目光里一片空白。
江星老远就停了脚步,不愿走近。
有人回头看到她,以一种不辨善恶的口气指着江国栋说道:“星子,这是你爸爸啊。”
江星狠狠瞪了过去。
江川一直留意着江星,此刻劈开人群走过去,一把将女生搂进怀里,低声说道:“不想看就去张n_ain_ai家坐一会儿?她孙子带着媳妇儿回来了,还有个八个月大的小宝宝特别可爱,你一直没去看过吧?”
江星全身都僵硬着,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跟江川作对,只是说道:“我怕我突然……吓到小宝宝……”
“没事儿没事儿,我让你程净哥哥陪着你。”江川扭头喊程净。程净正在跟靳敏简单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叮嘱了一番面对警察时该怎么说,完了走到江川这边来。
江川说道:“星子不想看到老畜生,你先陪她一会儿。”
他跑进房间,将江星的应急药找出来,默默塞进了程净的手里。没多久,蒋莉也过来了。
她是直接关了店过来的,带了两个糕点师傅,一人手里一个擀面杖,横眉竖眼充土匪。蒋莉老远就喊:“谁都不准替江国栋那个畜生说话!看着江国栋长大的更不行!江川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
夏天气温高,沾到雨水的水泥凝固得快,但警察到来之前没人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场。靳敏看着客厅犯愁,蒋莉大咧咧说道:“没事儿,你们今天就住我那儿去。”
靳敏:“川子不方便……”
江川接话:“我到程净那儿去。”
失火是大事,远比江国栋本人更引人关注,附近的人有空的都过来瞅了几眼。江国栋身上有烧伤的痕迹,但江川坚决不同意送这老畜生去医院。上次他一把刀捅进去,江国栋没敢讹诈,甚至也不要求医生做额外的检查,一副苦兮兮又老好人的模样,实际上是怕医生查出来自己吸毒。
现在江国栋吸毒的症状已经藏不住了,但西塘口一带太多人一辈子安分守己,判断不出来,只认为江国栋身患绝症或者只是营养不良过得不好。一旦这么想了,江国栋放火的行为立刻就被脑补出了充足的理由。
有人忍不住了:“川子啊,好歹是你爸爸,养你这么大,现在病成这个样子……”
江川眼皮上的伤疤拧了起来,还没开口,蒋莉已经喊了起来:“江国栋哪里养了川子?你说说他哪里养了?把星子扔掉的事你们都忘了是吧!他就是病死了,川子都没理由买棺材!”
警察终于来了。有程净的叮嘱,江川什么都没说。小地方的派出所,说“一切等律师来交涉”简直有种电视剧看多的感觉。但江川知道程净让他这么说的原因,所以一再坚持。
警察对现场做了一些记录,江川跟在后面悄悄拍了点照片。最后江国栋还是被送去了医院,江川本来想提醒一下吸毒的事,想了想又忍住了。有些事情,追问下来,会牵扯太多。
靳敏进卧室收拾衣物,打算这两天带着江星住在蒋莉那儿。江川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看了一圈捡了两件衣服,带着程净的东西就出来了。他收到南西池发过来的短信:怎么样了现在?
靳敏和蒋莉在卧室里聊天,江川站在路边看了远处一眼,回道:我妈去蒋姨那儿,你待会儿来程净家,就桥边那一栋。再带副扑克牌过来。
南西池:???
江川:带吧,不想再瞒着程净了。
老半天看热闹的终于散了,江星一直没说话,乖乖跟着靳敏去蒋莉家。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程净一眼,似乎想去程净家,但最终也没说出来。
江川在旁边把江星的神情看在眼里,等人走远了,他笑道:“这丫头是真喜欢你啊。”
程净问:“江星好像特别讨厌江国栋?”
江川道:“江国栋有哪里值得喜欢的吗。”
南西池发过来一条“我到了”的短信,江川拎起程净沾了水泥的背包,说道:“去你家。”
他身上已经干了,一道一道黑痕,看起来也像在水泥里滚过。一边走一边掸背包上的灰,说道:“你这包多少钱,还能救么?”
程净:“……一两万吧,忘了。你别弄了,一会儿直接寄去店里清理。”
南西池没蹲程净家门口,站在不远处的桥上吸烟,瞧见江川两个人之后扔了烟走过来。抽烟时带着点落寞的样子,转眼就没了,眯眼笑道:“你搞得比你爸还惨嘛。”
江川现在完全是泥里滚过的一条狗,虽然程净没说嫌弃,但两个人始终隔着一点距离。他笑着瞥了程净和南西池一眼,在程净家的卫生间里冲了个凉水澡,很快就出来了。
程净拿干毛巾给他擦头发,江川冲南西池伸手。南西池扔过来一副没拆封的扑克牌,江川一把接住,然后拉着程净在桌子前坐下。
“池子,门关上。”
江川把牌从包装盒里取出来,随便洗了两把,然后放到程净的面前,说道:“你随便抽一张。”
程净不明所以,一只手里拿着毛巾,另一只手伸过去抽了一张牌。
江川:“不用给我看,你自己记住是什么牌。”
程净看了一眼牌面:红桃七。
江川把牌混进去,重新又洗了两遍。他洗牌的动作漫不经心却又格外熟练,看着牌的眼神也和动作一样,漫不经心却又透着某种锐利。
他再次放下牌,一张一张地拿起来,放到旁边,声音里有一丝莫可名状的郑重:“程净,我现在不是变魔术,而是告诉你一件没多少人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