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闻晋霖的长相更有存在感的，是他的视线。秦墨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注视过了，那目光专注得近乎执拗，热烈得仿佛带着火焰，却是从一双s-hi漉漉的带着泪意的黑眼睛里投s_h_è 出来的。许多年前莫心雅大概也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可那次车祸过后，她的眼神便变了，变得小心翼翼、深藏内疚和不安。
不过是陷入回忆中的一两秒时间，闻晋霖便站到了他面前，双眼圆睁，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嘴唇颤抖着说：“你的腿，你的腿怎么了？”
秦墨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点两下，“我在那次车祸中受了伤。”这倒是大实话，只是此车祸非闻晋霖理解的那场车祸而已。
闻晋霖仿佛意识不到还有秦纵和小乔二人在场，扑到秦墨腿边跪坐下来，脸贴着他的膝盖泪流不止，嘴里却呜咽着安慰他：“坐轮椅也没关系，影响不了什么，你还是你。我之前就说过了，就算你以后成了坐轮椅的老头我也一样喜欢你！更别说你现在还不是老头呢，你还是那么年轻帅气、完美！”
秦墨十分忌讳他人碰到自己的伤处，闻晋霖那张浸着热泪的脸一贴上来，他仿佛被烫到一样打了个颤，伸手用力推开了那张梨花带暴雨的脸，“你别这样！”
闻晋霖泪眼朦胧中只感觉一巴掌呼在了他脸上，茫然无措地抬头望向秦墨，“对不起，伤口还在痛吗？”
“爸爸！”秦纵先反应过来，伸手扶起闻晋霖，对着秦墨拼命使眼色，“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干什么？！”
秦墨转着轮椅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内心感到荒诞和烦躁，只希望事情快点结束才好，“你别哭了，我也不需要你安慰或者同情。秦纵百般哀求我才回国见你一面的，时间不多，我把事情说清楚就走。”
“我不明白……”闻晋霖喃喃道，“为什么又要走？我们不是要继续在一起吗？”
“闻晋霖，不要自说自话。”秦墨板起脸，“就算是夫妻，分居两年也可以视作感情破裂。我们分开了五年，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还要继续在一起？”
“可是，我们的感情还在啊。”闻晋霖哀切地望着他，来时激动得发红的一张小脸变得苍白，“我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一直喜欢你！爱你！只要你！只有你！”
秦墨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偏过头去不看他，快刀斩乱麻地说：“可我不是这么喜欢你，不然我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回来。”
闻晋霖向他走去，俯下身抱住他，“撒谎！你明明就喜欢我！我又不傻！感情是藏不住的！”
脸颊感受到的皮肤的触感十分细腻，对方身上还有淡淡的柠檬香，客观来讲是一个绝对不让人讨厌的拥抱，但秦墨不适应与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再次推开他，冷冰冰道：“以前也许有一点喜欢，但也仅此而已了。那时候你缠我那么紧，加上对你有愧，我只好先顺着你把你的情绪稳下来。后来发生那起事故，秦纵陪我在美国修养了一段时间，养好伤以后想到以后我们两个也没什么交集，便让秦纵不要联系你。时间一长，你自然也会忘了我。没想到秦纵和你都是这么执着，他执意要去见你，你执意要等我出现。”
“谎话！谎话！我才不信！”闻晋霖紧紧握住拳头，两条浓秀的眉毛纠结得快要撞到一起，随即又释然地分开，“我知道了，羊羊叔叔，你本来就觉得自己比我大二十岁不合适，现在腿也不好，更加不想耽误我，才故意对我这么说对不对？！羊羊叔叔我跟你讲，你已经耽误了我五年，我余生剩下的五十年——不管你活不活得到——你都得给我一起负责！”
“……”又老又残的秦墨忍住怒气哼了一声，“你为什么不能面对现实呢？一定要说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才是真话吗？”
闻晋霖直视着他的眼睛，虽然不想承认，可那里面确实一丝一缕的爱意、甚至温柔都不剩了，那是一双陌生的满是不耐和冷漠的眼睛。
“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闻晋霖伸出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脸上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我知道你就是这么矜持，好难追的。但你现在还是单身对不对？我还是有权利继续追求你吧？”
“那样我会很困扰。”秦墨沉声道，“我不喜欢男人。”
“可你明明说过有喜欢我的！”闻晋霖后面的声音放得很低，“哪怕是一点点……”
“那时你还小，只是个男孩，”秦墨带着审视的眼光看向他，“现在你长大了。”
闻晋霖咬着后槽牙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小时候长得不辨雌雄，所以你可以毫无障碍地喜欢我？”
秦墨明知对方只是气急，仍是点了点头。
闻晋霖气得眼睛发红，脑袋一抽一抽地痛，拔脚就往门外走。秦纵正要追上去安慰，他又顿住脚转过头，用那双爬满血丝的大眼睛恶狠狠瞪住秦墨，“羊羊叔叔，我手受伤的那段时间里，你握着我的第一x_ing征为我把尿都不知道把了多少次，现在跟我讲什么雌雄莫辨，真是让我怀疑你对x_ing别的认知呢？还是说，你不光是腿残了，连眼睛都瞎了？”
秦墨：“……”他本以为只是来帮侄子一个小忙，没想到被闻晋霖一次次人身攻击，偏偏他还不能拿这孩子怎么样！
闻晋霖摔门离开，秦纵愣了几秒，仍是追了出去。
秦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小乔，送我上楼，我想休息了。”
小乔没应声，秦墨朝他看过去，只见他一脸痛苦和纠结，走神得很专注。
秦墨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小乔才回过神来，“秦爷？”
“送我上楼，回程的事情也安排一下。”秦墨有些疲惫地吩咐道，没想到演戏也是这么劳心劳力的事情。
第43章 埋伏
“你去哪儿？！”秦纵急急忙忙地追赶着闻晋霖的脚步，“我送你！”
“不用了，”闻晋霖头也不回，“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家的人！”
秦纵顿了顿，柔声道：“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爸爸他那么决定了，我也只好……”
“拜托你了，放过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不好？！”闻晋霖转过身，一张冰雪般惨白的脸正视着他，视线像冰凌子一样扎人，“不管你是想解释想道歉还是想趁虚而入，都稍微等我缓缓行吗？！” 秦纵讪讪地停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带着杀气的身影远去。
他本以为就此一别，至少得要一个月闻晋霖才会息了怒气允许他的靠近，没想到当晚便接到了闻晋霖主动打来的电话。说是当晚，其实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秦墨是在睡梦中被铃声吵醒，看见手机上的名字时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他用力眨了眨眼，抬手接通电话便听见闻晋霖低落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吧？”
“啊没有！”秦纵从床上弹坐起来。
“我知道现在很晚了，可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秦纵的大脑慢慢恢复运转，心情变得有些激荡起来。他知道闻晋霖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但他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还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不是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什么事情？你说吧，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白天的时候情绪太激动了，有很多话没和你爸爸讲清楚，我明天还想再见他一面，你能帮忙安排一下吗？”闻晋霖的声音低柔态度良好，是个求人该有的态度，但秦纵只觉得自己脸疼心也疼。
“就算他是我爸爸，我也要说，他对你这么过份，你不要再把他想象成你的完美情人了！”秦纵愤愤然道，“不要活在过去和自己的想象里。”
“如果你不能安排就算了。”闻晋霖的语气仍是软软的，“我明天直接过来吧。”
“你不用过来了。”秦纵断然拒绝，“他明天上午的飞机回美国，根本无心在这里多待。”“……”闻晋霖沉默片刻，“这样啊？那他是几点的飞机，我去机场为他送行。”
秦纵为他的冥顽不化头疼，揉着太阳x_u_e道：“这样做除了徒增伤心，有什么用吗？”
“不管怎么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非常开心。”闻晋霖低笑一声，“就算这开心是他骗我的，我也只希望他能继续骗下去。”
理智聪明又高贵冷艳的男神遇见他爸爸就变成了一个低进尘埃毫无自尊的小贱｀人，秦纵心情非常复杂，看来得让秦墨再下一剂猛药才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明天中午十二点，你来机场吧，我会安排好的。”
“太感谢你了，你真好。”闻晋霖的声音无比真诚，这张真挚的好人卡气得秦纵挂了电话也一直没能入睡，辗转反侧到天亮。他不知道，在半夜被闻晋霖吵醒且彻夜失眠的可不止他一个。
柴毅腾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情绪是暴怒的，可他的闻·缪斯·男神从没做过这么惹人厌的事儿，想必是有什么大事。他揉着眼睛接了电话：“闻晋霖？什么急事啊？”
“明天早上八点半来学校接我，送我去机场。”闻晋霖开门见山毫不见外。
柴毅腾崩溃了，“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就为这个？！你自己打的去，我给你报销行不行？！”
“不行啊，你必须去，不去会后悔的。”闻晋霖呵呵呵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