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点头,邵远升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目送亲哥进屋后便拐进了厨房。
将里屋门关上,邵父走到一个单人沙发坐下,侧头看着立在门口没动窝的邵彦东。
“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过来?”
邵父威严的语气让邵彦东忽的想起小时候闯祸时父亲手拿笤帚准备收拾他的场景。
那一瞬间,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但是和小时候乖乖走到父亲前不同,他继续表情肃穆地立在门边没动。
两个沉默的男人用一种深邃而耐人寻味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邵父忽的露出一抹苦笑:“怎么,你是怕我打你么。”
邵彦东脸上划过一抹苦涩。
“你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
“……”
“你是怎么想的,我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邵父盯着邵彦东一字一顿。
“……”
“但是。”邵父看着邵彦东没有变化的表情,道,“你毕竟是我儿子,你做的选择,我应该相信,也应该支持。”
听到这里,邵彦东脸上浮现一抹意外。
“我现在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顿了顿,邵父严肃道,“你自己选择的路,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完,听明白了么。”
“……”邵彦东看着邵父,揣测着对方心绪。
半晌,他郑重回应:“明白。”
“你母亲那边得给她点时间。现在能安慰她的事情就是你答应去相亲。”
“……”
“不是让你真去相亲,我会在老家那边安排几个人,你去做做样子就行,给你母亲一个交代。”邵父看出邵彦东脸上的疑虑,耐心向他解释。
“……”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场,你要走。”
“……”
“毕竟养了你这么久,你母亲为你操碎了心,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现在这点要求不过分吧,嗯?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久等的亲们。趁最近有时间,C在疯狂存稿。从今天开始更新会稍微稳定一些:)时间是每日18:30。
☆、寒流09
邵彦东正因为父亲居然这么容易就站到自己这边而意外,但听了对方的建议后,他立刻明白过来——
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真正站上他的立场。
面对父亲那张看上去说服力十足的脸,邵彦东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您希望这个‘过场’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他知道父母思想都很传统,强硬地要求他们接受自己目前的性向非常不实际。
邵彦东明白,一向深思熟虑的父亲不会因为一个投入高回报率少且逻辑上无法解释清楚的形式提出要求。
介于对父亲的了解,邵彦东知道这好强的老头大概第一次意识到儿子性向的事情是超乎他控制之外的所在,那么唯一能稍微挽救对方尊严与理智的便是这场相亲。
闻言,邵父脸上露出一抹不解,似乎对邵彦东会提出疑问感到意外。
“达到什么效果?”他皱着眉,慢慢从沙发上站起,看着对面脸色堪比岩石灰的儿子,语速放缓,“你说达到什么效果?你妈的情绪你不了解么?”
“所以您认为相亲就能缓解她情绪是么。”邵彦东眯缝起眼,不相信自己父亲不明白自己所指什么。
邵父和邵彦东对视,先前露出的一丝缓和情绪也渐渐褪去:“你想说什么?”
“爸,我之前在电话里也跟您说过。无论什么类型的相亲,我不会去,也没必要去。如果您真心觉得一场相亲能缓解妈的情绪,那如果妈今后发现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您打算怎么收场?”
听到这里,邵父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一向认为两个儿子里比较好说话的从来都是大儿子。
邵彦东一直是他的骄傲,沉稳,处事慎重,为人真诚,也从不会像二儿子一样随便惹出什么麻烦。
但近日的事情真是让他对邵彦东的看法有了不小的转变。
如果说对方生活了三十多年都能做到在正轨上安然行驶,却突然在近段时间越轨,那最可能给对方造成这种变化的就是那个第三者诱因。
他从不相信自己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会养出这么个性向扭曲的怪胎,那么一切责任便只能推到那个引诱儿子走弯路的第三者身上。
毕竟拉扯这小子长大,他从未见对方露出过对同性感兴趣的苗头。
——即便有,他也绝不可能任其发展到现在这种价值观世界观已然很难再改变的年岁。
越想到这里就越恼火,邵父跟邵彦东对峙着,酝酿了许久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口气开口:“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
“这件事我知道对不起你们。”邵彦东沉重道,“但相亲绝对不是解决办法。”
邵父感觉心中的火气一点点向上窜,但他知道向大儿子发火的效果跟向二儿子不一样,对方一向冷静理智,只会认为他的失控是立论站不住脚的心虚表现:“那你告诉我,要怎么解决?”
看着对面鼻息有些乱的邵父,邵彦东知道对方十分想发作。
他沉默了一会儿,真挚道:“爸,我想要的真的不多。只是希望你们能理解。”
“……”
“您以前也说过,有什么分歧误会,双方各退一步,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尽力沟通,无论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不是么。”
“……”
“我理解您想让我去相亲的初衷,无非就是觉得我现在的想法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让我重新再去见见女人,说不定能回心转意,那样妈也能好受很多对么?”
“……”
“但爸,如果您了解过我搭档的为人您就明白我的意思。他——”
“为人?什么为人?”邵父克制着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打断,“他为人再好也是个男的!”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声音都有点颤,邵父停下来喘了口气,几秒后才重新开口,“他要是真为人好,就绝对不会没考虑这事情会这么伤害你的家庭!”
看着父亲气恼地几乎站不稳,邵彦东想上前帮忙却被邵父伸手断然制止。
片刻,邵父一声嗤笑,一边摇着头一边用一种颇为绝望的神色望向邵彦东:“我就不明白了,一个男人怎么就能这么把你洗脑了,嗯?”脸上渐渐染上一抹悲哀,像是看着自己最欣赏的作品跌在地面碎裂成片,邵父嘶哑道,“你是怎么了彦东,昂?到底怎么了?”
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心痛的模样,邵彦东瞬间感到眼眶有些刺痛。
脑海闪过骆迁独自一人缩在角落孤零零的画面,他绷着牙关,憋住几乎涌上嗓子口的哽咽。
接下来是一阵令人难捱的沉默。
邵父慢慢坐回单人沙发,垂着脑袋,动作蹒跚到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邵彦东依然立在门边,心酸和心痛交互折磨着他,让他俨然不知再说些什么。
这种冰封般的气氛持续了足足有五分钟,邵彦东就那么听着父亲在寂静空间中颇为鲜明的微弱呼吸,有那么瞬间的担忧对方会即刻晕厥。
精神一刻不敢松懈,他认真望着父亲侧颜,几乎有一种等待救赎的心情升腾翻搅。
半晌,他终于看到邵父抬起头。
瞬间,捕捉到父亲泛着些许血丝的眸,他心脏被狠狠一撞。
当即侧过脸去,邵彦东感到自己左眼角已快抑制不住泪水涌出。
“彦东。”
“我在。”深深吸了口气,邵彦东回过头望向父亲。
“那小子叫什么名字?”邵父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
“……”
“现在跟你交往的那个。”
邵彦东注视着父亲,脸上是难掩的意外:“他……叫骆迁。”
闻言,邵父点了点头。
从沙发上起身,邵父一点点走到屋子门口。
按下门把时,他侧过脸对邵彦东道:“明天把他带过来,我跟你妈有话跟他谈。”视线扫到邵彦东脸上,邵父认真道,“你也要在场。”
对于父亲突然提出的建议,邵彦东一时还有些没反应。
孤零零一人在空荡荡的里屋立了一会儿,他才从理智上接受了这件事情。
无论怎样,骆迁那边他今天回去的时候要给对方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那小子比较敏感,心思细腻,有些事情他不想让对方会错意。
几乎能预见父母对骆迁不可避免的刁难,邵彦东跟着父亲出了房门,看着还跟邵远升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心下五味杂陈。
女人从始至终面上都挂着笑容,但邵彦东却从对方深深的黑眼圈中看出对方近日的憔悴。
为了减轻父母在承接这件事情上的负担,邵彦东愿意竭尽自己所能来补足对父母精神上造成的损害。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伤害降到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