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夜宵
终于,这一场算是完事儿了,结束的时候底下响起了掌声,昀泽和时寸鞠躬下台,大家互道了一声辛苦,他走到后台,把大褂换了下来。
时寸显得有点儿兴奋,他没想到这一场的效果这么好,学聋哑这个节目现在在园子里演的不少,都没有今天这儿的效果好,老先生走过来问了两句,也夸了两句。
他们这边儿算是完事儿了,晚上估摸着老田会请客吃饭,说不定也就是借着吃饭的由头总结一下这次北京场的问题,然后要准备后面的全国巡演了。他坐在后台给路秦发了一张刚刚工作人员在自己演出的时候照的照片,有些沾沾自喜。
可能是和一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真的会有些相似吧,他以前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举动的,路秦那边很快回了他一个鄙视他的表情,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路秦发了一条语音来:“张老师你怎么能帅的这么无法无天。”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虽然觉得路秦口无遮拦的,但是心底里还是美滋滋的,时寸对于他这种见色忘义的行为已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随他去吧。
他本来没打算继续和路秦聊天,可没想到,没到两分钟,路秦就传过来一段视频,他打开看了一眼,正是自己刚刚和时寸之间的那个表演,吓了他一跳,难道路秦就坐在地下?他打字的手都有点儿发抖,他今天晚上园子里应该有演出的,怎么能跑到北京来?
不过马上,他就察觉不对了,这个视频后面的笑声是一个姑娘,这是个女的录的视频,这么快粉丝的视频就发出来了?台上老黄和老田还没下来,现在这群人已经高效率到这个地步了么?
“你从哪儿弄到的?”听着昀泽十分惊恐的声音,路秦坐在办公室里几乎要笑出了声音,他截了个屏给昀泽,昀泽这才知道,原来是微博上粉丝爆出来的,他语气很严肃,但是脸上却是笑着的:“你不好好工作,搜这些东西干什么。”
“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书桓走的第二天,想他,书桓走的第三天,想他……”路秦故作深沉的回了一条,声音让人有点儿恶心,昀泽被他逗得不行,但是老先生坐在前面,又不好哈哈大笑,觉得自己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想他,就把书在借回来吧。”昀泽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路秦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以后,一连发了好几个点赞的手势:“量的好!!!”
扯着扯着,老田和老黄前面就开始唱这个园子的歌了,工作人员到后台叫了两声,所有的演员一起上台谢幕,老田攒足了力气,喊了一声下台鞠躬,大家看着底下纷纷起身退场的观众行了礼,然后陆续下台,只有老田,一直到大幕合拢,都没有起身。
这是他的习惯,感谢衣食父母,感谢师父师祖,感谢天时地利。
这件事儿完了,老田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从台上走下来,大家喊得就不是辛苦了,而是一起鼓掌,老田的眼眶有点儿发红,这一步,终于还是走出去了。
还没出后台,他就跟大家分享了一个好消息,下个月的成都专场也已经定了,包括上海专场也马上就协调好了,一直到年末,可能会从原定的四个城市,增加到九个城市。
大家欢呼了一声,都干劲儿十足,明天他们就要走了,老田这面的一个师叔要请老爷子吃饭,基本上都被拉去作陪了,只有昀泽和老黄请了假,因为他要去爷爷家。
老爷子的车就在剧场外面等着他,他匆匆的和老黄说了一声,走了出来,外面月色皎洁,没有了白日里的大太阳,晚上的北京清爽怡人,他看到爷爷正站在车前面等着他,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样子,毕竟是当兵的出身。
不过,这也算是他和爷爷和解的一个信号吧,不然这个老爷子才不会请他去家里吃宵夜的,他上了爷爷的车,n_ain_ai不停嘴的问着这个问着那个,爷爷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他对爷爷家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好多年没来过,路都记不得了,只是这种家属小区,门前都是站岗的兵,昀泽毕竟不是一个很干净的人,看到这些还是有点儿打怵的。
家里有一个阿姨,做好了夜宵正在等她们,昀泽跟在爷爷后面,换鞋进了房间,客厅里迎面而来的,就是自己过年的时候在家里写的那几个字,顿时,满脸的尴尬。
“这是什么表情?”爷爷看到了昀泽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满,昀泽赶紧笑了一下,心里直打鼓,老爷子戴上眼镜,站在那副字前面又仔细的看了看:“写的不错,你这个年纪能写到这个地步,看出来是下了功夫的。我只当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光吃喝嫖赌了,还干了点儿正事儿,不错。”
吃喝嫖赌这四个字真的太严重的,吓得昀泽脸都白了,老爷子笑了一下,招呼昀泽坐下吃饭,过程中问了一些关于这个园子的事儿,看着天花板说自己能记起来的几个相声演员,翻来倒去的那几个人,不是现在已经爬到各省曲协主席的位置了,就是师大爷捧起来的师兄弟。说的昀泽有点儿不好意思,就和爷爷说,这一行不一定非得某个人太出头,整个行业好了才是真的好。
谁知道老爷子摆摆手,说非也,任何一个行当能好的原因,一定是有几个人在撑着,有了这些人,这个行业不一定会更好,但是没有这些人,这个行业一定会变坏。
昀泽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想,也许这个老头的心里眼里,也不一定都是打仗,又或许,这一切,本身就是一场战争。
诚如老黄所言,一场冗长的战争。
第129章 你是非难辨的过去
当晚,昀泽和爷爷长谈到凌晨,他第一次尝试着认真的去听老爷子说话,自从他踏入相声这个行业,他一向非常受到老先生们的喜爱,昀泽也是真的愿意和老先生们打交道,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总是能看到很多同龄人看不到的东西,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和爷爷坐下来聊一聊,这么多年各自的生活。
老爷子在书房找出一本又一本书,来回给他介绍来历,这本是他老首长写的,那本的作者曾经是他的兵,但是现在已经是某军区的参谋长了,这些泛黄的书籍夹杂着只应该出现在黑白电视机里的故事,让昀泽听起来异常顺耳,他坐在爷爷书房的那个大树墩子后面,慢条斯理的煮茶,听着这些往事,觉得时间大可不必那么重要了。
祖孙这场迟到的长谈中,昀泽第一次开口问了爷爷对于自己说相声是什么态度,老爷子沉默了很久,他说,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是胡闹,老爷子的想法就是张家世代都是军人,将来也应该是军人。但是逐渐了解了之后,他渐渐的理解了昀泽的执着,也就不那么固执了,只是希望他能够干好这一行。
书房里飘满了茶香,昀泽垂眸自省,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给过家里人去了解这一行的机会,他极少提起这些,甚至就连父母也都很少说,他总是觉得他们不清楚这一行,不懂什么叫做情怀,更是不懂他能够在这一行里立足是有多么的不易,毕竟,他们这里有许多人,从出生就是带着光环的,某个相声大家的儿子,孙子,出生就有师父,叔叔大爷都是这行里吃得开的人,随随便便叫一声,各种相声名角儿,甚至曲艺名角儿都来给站脚助威。
可他们呢?你曾经和这行没有任何的关系?对不起,磕头拜师!以前的时候,外人看这一行轻贱,骂戏子无情也带着他们,现在又怎么样?纵然是自己呼风唤雨的师大爷,在微博上,也是不是有人蹦出来说一句“不过是个玩意儿”,没的叫人恶心。
他想,可能是这些故事听多了,他一度不愿意和外人提起自己是做这一行的,特别是家里那些自以为是的七大姑八大姨们,现在看来,还是自己自轻自贱了。
走的时候,爷爷送了他一把扇子,昀泽是懂这些东西的,他拿到手里就知道肯定价格不菲,仔细的看了看,竟然是棕竹折扇,九五寸方头,这种扇子市价不菲,他不敢收,但是老爷子还是执意送给了他,打开看了,是老爷子亲笔提的字,唐寅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老爷子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合好扇子,连同一个做工精致的扇扣一同送给了昀泽,老爷子最后说,这扇子他收回来有十年整了,一直没有想好该写点儿什么,想到既然是要送给昀泽,就写了这首诗,且希望他这一生,可以如诗中所言,怡然自得,且自给自足,这便是最好的一生了。
昀泽接过扇子的一瞬间,有点儿难过,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是这个已经一只脚埋进棺材里的老人,他有些后悔未曾和爷爷长谈,只是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安安静静的聊一宿,才是痛快。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时寸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的起床给昀泽开了门,一脸幽怨,说好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他们一起住的时候,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要给他留门,等他回来。
不过说完,时寸突然觉得这话自己说的暧昧,要是以前,他肯定就哈哈一笑过去了,毕竟两个大男人,但是现在,他有点儿尴尬。昀泽似乎看了出来,在床上翻了个身,不愿意在去看时寸——我只是喜欢路秦,又不是一定要喜欢男人。
他和昀泽兄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昀泽亲口说喜欢谁,他很高兴,也回忆起两个人当初的青涩,觉得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真的是转瞬即逝。
第二天一早,老田带着这些人去看了升旗——其实昀泽特别不理解为什么来北京一定要看升国旗,有什么可看的,宿舍后面那个中学每个周一都升国旗,难道□□的国旗比学校的高贵一样。
老黄划拉一声打开扇子,说昀泽这话说的像是林黛玉,当初林妹妹就是这样说宝玉祭奠自己的丫头的,若是心诚不拘哪里盛一碗水哭一场罢了。
昀泽和时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接这个话,毕竟他们两个都不是很明白老黄在说什么。总之看了一会儿,大家都没什么意思,人挤人的要命,最后重点还是放在了吃上,老田请大家吃了点东西,一起到了机场,做飞机回到了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