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早说。”骆玢翻了一下白眼,“对了,我们今晚要九点多才到吧。”
“是啊,还要坐车去古城,还得一小段时间。不过别担心,我也去过好几回了。”梁铭靠在椅背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其实那边商业化挺严重的,第一次去,就图个新鲜而已。”
“知道知道。”骆玢等着他的过桥米线,“景点又不是你家开的,不好玩我难道还要怪你吗?其实啊,要不是回家没意思,待鹭州又无聊,我也不愿意这样麻烦你。”
说着,过桥米线就端上来了。偌大的一个黄澄澄的海碗,里面是滚热的汤,连带好几个小碗碟,全是食材。“都倒进去,一会儿就能吃了。”梁铭解释道。
骆玢觉得有趣,又想,这可不是单人小火锅么?这大热的天,热汤面上的滚油看得骆玢不禁要滴下汗来,好在室内冷气很足,骆玢自力更生,开始吃今天第一顿正经饭。
梁铭的冷面也端了上来,两人相对而座,呼呼开吃。
结完账出来,骆玢又和梁铭转了转,便去车站检票。坤城的火车站一向很挤,很正常,所有来云州旅游的人们都会以坤城为中转站,乘坐火车前往下属的各个县市。查了票,过了安检,进了候车大厅,好家伙,骆玢不由得震撼了一下,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泡面味、香烟味、汗味混合着冷空气直扑过来,总之,相当不美好。
既来之则安之,骆玢寻了两个挨着的位置,叫梁铭过来。两个人都非常嫌弃此地,不过没办法,只好先暂时忍受着了。
“我说,你出来玩,跟你家人说过没有?”梁铭去买了水,递给骆玢一瓶。骆玢接过:“没有,他们也没问我。”
“少爷脾气还蛮大的。”
“你也来嘲笑我啊。”骆玢喝了一大口水,“没必要,说了他们又啰嗦一堆,那才烦人。你跟你家人说了吗?”
“也没。”梁铭笑了,“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嘲笑你。”
“就是。”骆玢也不管椅子脏不脏,就这么靠着,“其实我很少出来玩的。”
“不会吧。”梁铭很惊讶,“我还以为你早就走遍天下了。”
“相对于出去玩,我更喜欢宅家里。”骆玢道,“还有啊,我家里人很烦的,又担心我安全吧,偏偏又没有一个人抽得出时间陪我。”
“那你也怪可怜的。”梁铭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那赶快找个伴吧,两人一起出去玩也挺好。”
梁铭这么一说,骆玢就想到自己那半死不活不知道怎么医治的感情,于是问:“你家那位呢?这回没过来?”
“他忙,不过过两天回来。等我们最后回坤城了,我带你见见。”梁铭愣了一下,不过又很快回答他。
骆玢点了点头,他内心实在有些羡慕梁铭,提到男朋友的时候总是那么轻描淡写理所当然。啊,自己作死,主动要狗粮吃。
开往漓城的车,是老旧的绿皮火车,慢慢悠悠,车程足有六七个小时。骆玢背着书包艰难地挤上车厢,车厢内密不透风,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迎面扑来,简直比刚才的候车大厅还可怕。
梁铭丢给他一个口罩:“忍忍吧。我们这穷乡僻壤,只能坐这个。”
骆玢一边戴上口罩一边想:现在的文艺青年其实也挺牛,什么去漓城走西藏,哪一个是轻松游玩的项目?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为了过把瘾,在朋友圈装个X,大家可是很努力的啊。
也不知道车开了多久,骆玢迷迷糊糊地休息了一会儿,一路上都紧紧抱着他的包——据说这里有些乱,不少人车上被窃。骆玢自己出远门的经验稀少,虽然有梁铭在身边,但还是有些紧张。
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梁铭歪着头呼呼大睡,小眼镜都要滑下来。
其实仔细一看,梁铭长得还是挺可爱的。
火车晚点,到了目的地已是十点多。不过车站那边依然很热闹,不少司机都在外面等着,赚钱嘛,当然要勤劳些。
这里的人们口音都很独特,梁铭之前跟骆玢表演过,是他们云州的土话——不过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云州方言依然属于北方方言——梁铭用云州话道:“一百块走不走?一百五?一百二。行。”转头叫骆玢:“上车。”
“小哥是云州的嘛。”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
“是啊,带朋友过来。”梁铭在黑暗中笑笑。“师傅每天开到几点?”
“几点?有时候两三点,有时候彻夜。看车次。”师傅点了根烟,“我提提神啊。”
骆玢生怕司机一个迷糊就把车给开沟里去,虽然厌恶烟味,但也不得不忍着,只是把车窗摇下来些通风。
两个人到了漓城古镇,车开不进去,梁铭和骆玢只能下车徒步进入。漓城最近几年搞得有点变态,如果不是在这里住宿,游玩者一律加收一笔数额不菲的古迹维护费。梁铭出示了住宿信息,待过了大门走远了,才低声骂道:“维护个屁!谁知道是不是正规军。”
骆玢哂然:“管他呢,消消气,出来玩嘛,玩得开心就好。”
“唉,你是不知道,这儿也搞得太不正规了,我都看不下去。”梁铭一边走一边说,“我常给朋友当导游,带他们来这里玩的。每年都出新规定,可是这里古迹维护得怎么样,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其实幸州那边也是一样,”骆玢道,“不过是图省事方便好捞钱罢了。”
两个文人一边吐槽,一边往住宿客栈走去。
客栈开的位置有点偏,要不是梁铭对这一带熟,恐怕还要多花一点时间。前台是个清秀的小男生,正用手肘撑着脑袋打瞌睡,梁铭推门,撞到风铃叮当响,小男生才一下醒来:“噢,欢迎光临!”
“梁铭,骆玢,之前订过的,双人标间。”梁铭把身份证和之前的订单信息拿出来,小男生一核对:“你就是梁铭啊!老板今天还说到你呢!”
“怎么?光哥还惦记着我呢?”梁铭从旁边的玻璃碗里摸薄荷糖吃,骆玢把身份证递过去:“还有我的。”
“可不是,光哥一直跟程哥说你今天要来,搞得我们都知道了。”小男生把身份证还给骆玢和梁铭:“他俩现在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会儿我会跟他们说的。给,房卡。”
小男生带着梁铭他们去看房间。骆玢有点累了,来客栈的路上他实在饿得不行,非拉着梁铭吃了碗面,才能勉强挪到这里。现在他可完全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光哥程哥,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客栈独特的风格,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享受点基本的人类权利。
梁铭忙着连网络,骆玢抓着换洗的衣服直接去了卫生间。
“你快一点啊,我也要洗。”
“知道了。”骆玢把水开得大了些,在头顶搓起了泡沫。
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骆玢觉得自己幸福得简直要升天。一整天的奔波之后,再也没有什么比躺在床上吹空调要舒服了。
累到连朋友圈都没空刷。
骆玢打开相册,挑了几张照片,想了想,还是稍微P了一下,才放出来。迅速就有若干粉丝问候:“骆总,去云州了?”李即非默默点了个赞,然后私敲他:“怎么不跟为师说一声?注意安全。”
十足十的家长口气,骆玢回:“我都没跟家人说呢。对了,您想要什么特产,我回头给您带。”
“谢谢,特产不必带,平安归来就好。”
真没意思。骆玢把手机丢到一边,兀自叹了口气。
梁铭从浴室出来:“你可真是,这么迫不及待就发朋友圈了?”
“你变态啊,洗澡还带手机,要自拍吗?”骆玢笑他,梁铭可算是重度手机依赖症患者,连洗澡都不忘带着。
“是啊,刚给我家那位录了个小视频。”
“梁铭,我现在觉得你跟陆迢挺像的。文人s_ao货。”骆玢皱皱眉头。
“陆迢?哦,你那位室友啊。你俩之前不是关系很紧张吗?”梁铭显然有些跟不上时代,不一会儿恍然,“对了,他也是吧。”
“我去,你什么脑回路。”骆玢吓一跳,梁铭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类,拥有迷之第六感,不是骆玢能够对付的。
“早就在小蓝上发现他了,只不过不太熟,不好问他。”梁铭淡淡地说,“你不用电吹风了吧。”
“您请,您请。”骆玢又继续抱着手机,“明天我们去哪里啊?”
“攻略自己看。”梁铭把电吹风开到最大,“我先吹头发。”
骆玢翻开梁铭写好的攻略,明天在古城转转,傍晚出发去理县,在理县待两天,最后返回坤城。其实也不过三四天的旅途。之前梁铭问他去不去甸城——这两年甸城被炒得火热,说是什么人间仙境,骆玢坚决不去,一是觉得跟风庸俗,二是所谓“仙境”,多半是物质条件匮乏,根本不能舒坦过活的地方。
梁铭吹完头发,收了电吹风。他显然也很累,倒在自己床上玩手机。
“哎,对了,这家店的老板,你认识?”骆玢恢复了力气,起了八卦的心思。
“认识啊,明天就能见到。”梁铭淡然,“我要睡了啊,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