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一连串的解释显得突兀,大抵心中有那么些想要抚慰井傅伯的意思。井总的想法他不太确定,奈何逃不出刚刚经历的‘意外’所带来的心有余悸。
“恩,不用解释了,”井傅伯在他身后低声开口,“你没事儿就行。”
萧祁满腹憋屈,可也说不明白究竟不甘些什么,“井总,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井傅伯在嗓子口发出轻哼,笑的低沉深刻,“恩,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我…”萧祁愣愣听着,下意识回过头看向井傅伯。
萧祁眼中呼之欲出的东西响彻天际,井傅伯顺势便又说了一次,“最近住这儿吧,这地方你一个人住正好合适。”说完,他将嘴唇压在萧祁的嘴唇上,点到即止、稍纵即逝。
井傅伯没给萧祁反应的时间,他从床上站起来,弯腰揉了揉萧祁的脑袋,淡淡又说了一句,“好好睡吧,我下去了。”
***
萧祁这一晚上倒真睡得不错,他隐约间听到井傅伯洗澡的声音。肩膀不得劲,萧祁懒得翻身,背后的视线也被忽略不计。井傅伯收拾完从浴室出来,伸手抚过他的脸颊。萧祁本能般的朝上迎了迎,嘴里嘟囔了几个字,接着又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起来已经快要正午,走下楼发现屋里已经没了井傅伯的身影。萧祁走到桌子旁,下意识看向那盆文竹,这才发现井傅伯压了张字条在下面。
[钥匙在鞋柜上,放心住吧。]
简单的几个字,钢筋有力。即便没有署名萧祁也能清晰辨认,这字出于井傅伯只手。
昨晚他没答应在这儿住下,可这会儿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当然,若是想要离开不需要理由,萧祁在心里寻找的,只怕是个说服自己留下的借口。
吃了点东西后套上衣服,萧祁没耽误便出了门。他给姜谢途打了个电话,揣着忐忑询问店里的情况。
“现在还不确定情况,早晨警方已经去取证了,可能还需要些时间才能知道结果。”姜谢途停顿片刻,接着又说,“火源应该是你住的那个屋子,目前警方认为可能是电路老化造成的,具体情况我们还在等。”
“那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姜谢途在电话那边安慰萧祁说,“我和阿辰在新店这边,你就别过来了…你胳膊受伤,先歇着吧。”
萧祁想了想,是在放心不下道了一句,“我还是过去吧。”
新店与井傅伯的公寓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在繁忙拥挤的上海算得上‘方便’。萧祁到新店时正巧严灵也在,她低头看着账本对姜谢途说,“添置新设备的钱今早我已经做了预算,店里原本的打算是等这边的装修完全结束再搬过来,现在只能加快进度了。”
姜谢途坐在严灵对面点头,“恩,只能这样了。”
心血被毁,姜谢途的情绪还很低落,眼中也带着莫名的沮丧。萧祁走到他身边坐下,随手拿过放在严灵身边的预算表看了看,“之前的屋子被烧了,咱们是不是还得有一部分预算用作整修?”
严灵抬起头与萧祁对视,“这部分我查过了,之前的店面是有保险的。如果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因为电路老化造成的意外事故,那保险就能赔不少钱,应该可以负担整修的费用。当然,这还得看调查结果,现在也不好说。”
姜谢途转头看向萧祁,开玩笑说,“你的东西都在店里吧,咱俩都是‘一无所有’的状态。”
“我没什么…”萧祁停顿片刻,有些无奈的说,“我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没了…就没了。”
天灾人祸,事与愿违。严灵坐在一旁看两人这般感伤,只好出声开导,“别这么说,不是还有这间新店吗?等这边开始营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她看向萧祁想了想道,“你还记不记当时你出院的时候准备扔掉办公室的一盆文竹?”
萧祁点点头,扬起眉毛问,“怎么?”
严灵勾起嘴角道,“没什么…那盆文竹井总专门吩咐让我带过来。旭通在这边的办公室里乱七八糟,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归位。过来之后井总说怕碰了,就拿走了那盆文竹。你要是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倒是可以问问井总…那原本也是你的东西。”
“…”萧祁愣愣听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怕在井总屋里的那盆文竹便是萧祁的…那算是萧祁的吗?白色花盆是井总一贯的风格,萧祁怎么就没认出来那是同一颗植物?
萧祁突然想起昨晚半睡半醒时嘴里嘟囔的那几个字,他说,‘我什么都没有了…’那途是他栖身停留的地方,给予萧祁的是看向未来的希望。一场火斩断不了姜谢途的梦想,却将萧祁与过去的联系付诸一炬。
见他不再接话,严灵又开口说,“不过也没什么,东西没有了…人没出事情就行。”
井傅伯在晚饭之前到店里,那会儿严灵刚刚与阿辰一起离开。他进屋之后看到姜谢途在忙乎装修,走到萧祁身边低声问了句,“肩膀还疼吗?”
萧祁抬起头看向井傅伯,心里的情绪莫名涌动。昨晚他还几次闪避,不忍看向井总。这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萧祁却觉得渡过了难以形容额屏障。“还行。”他随意回答,不愿声音泄了情绪。
“吃药了吗?”井傅伯脸上早已不见昨晚的慌乱,恢复平静后又是萧祁熟悉的那个‘井总’。
“…”
“记得吃药。”井傅伯料想他早晨出门记不住这事儿,眯着眼睛轻笑道,“要不,我之后早晚提醒你?”
萧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嘟囔一句,“不用,我能记住。”
井傅伯转身与姜谢途说起店里之后的宣传事宜,主要提及的更改便是可以利用这次大火宣传造势。许是担心炒作会带来过多的曝光,姜谢途犹豫片刻才应了声,“恩,不要太过分也没什么关系。”
“不会太过分的,”井傅伯在互联网这一行业呆了一辈子,心里自然有分寸,“网络更新很快,再加上纹身店毕竟是做生意的,这些都是附带噱头,手艺才最重要。”
井傅伯贵人事多,自然不会因为与姜谢途这三两句话而专门跑一趟。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他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主动对站在一旁的萧祁开口,“准备走了吗?”
伤了一条胳膊,萧祁在店里也帮不上忙。周围人都在忙东忙西,萧祁一个人站着也觉无聊尴尬。“我…”
“我送你回去吧。”井傅伯伸手轻拍萧祁的后背,眉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
萧祁思索片刻,主动跟他走出了店里。
上了车,没等萧祁开口,倒是井傅伯先声夺人,“我那屋里什么都有,你如果缺什么就自己买一些,就当是帮我买的,成吗?”
昨晚若能算作‘江湖救急’,那今天萧祁再去井总的屋子便是默认在那儿住下。横竖得有个说法,萧祁这会儿心里已经不再盘算‘去’或者‘不去’的问题,可要他这‘死鸭子’开口实在困难,“井总,”萧祁转了转眼睛,情急之下冒出一句,“要不,我给您房租得了…”
第59章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间改变了许多东西,它将萧祁送到了上海,它也拉开了萧祁与井傅伯之间的距离。当然,时间并非万能,总有些东西无法改变,更有些会来了去去了又来。
要不,我给您房租得了…井傅伯将成泰那屋子送给萧祁时,他也说过类似的玩笑话。
那时的萧祁想要逗井傅伯开心,说话的同时满眼谄媚。井傅伯自然也知道这小狐狸的心思,眯着眼睛回答道,“用我发给你的工资给我房租?”
萧祁毕业去旭通已是板上钉钉,即便心里揣着些不满意,可毕竟井总好吃好穿待着,萧祁找不到任何发牢s_ao的机会,“怎么不行?不然,你说怎么办?”
“…”井傅伯勾起嘴角轻笑,盯着萧祁一副坐等自投罗网的样子。
萧祁皱眉,横竖都是这话,谁说不是说?“那要不…房租r_ou_偿?”
井傅伯笑意更深,“听你这意思,什么时候住腻了,就准备走人不‘租‘了?”
萧祁当即明白过来,连忙改口道,“没…就一直住这儿…房贷r_ou_偿?”
“这地段的房子,可不便宜。”井傅伯将手伸进萧祁的衣服里,食指在他腰侧来回画圈。
“那井叔你就天天都过来…”
回想过往,那会儿井傅伯心里可能也没打算过个几年便和萧祁说再见,至少他嘴里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要不,我给您房租得了…”萧祁说完便想起当年的对话,面上一阵局促。严格来讲,井傅伯投资了那途,萧祁那点工资现在也有一部分是从井总手里拿。这话说得似曾相识,却又物是人非。
井傅伯定神与萧祁对视,许是想起相似的事情。
“或者…”萧祁清了清嗓子,主动又加了一句,省得井总给出当年的说辞,他便真不知如何回应,“我住着的这段时间,就…”
话还未说完,井傅伯勾起嘴角打断他,“没事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按照房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