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简单的推理之后,骆玢问:“你要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啊?”
“对啊。”李即非头也不抬。
“就……”骆玢哽咽了一下,“就这么随意啊?”
“要不你化个妆什么的?”李即非笑着看了他一眼。
“那不用。”骆玢原本想说我现在穿得会不会太随意啊要不要换一套正式点的衣服……不过想想他见李即非的亲友好像都是以一种非常不正式的姿态出现。
突然想要正式起来,也太奇怪了。
“正常就可以了。他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李即非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
两个及两个以上啊!骆玢突然想起前些天在国外开会的时候他还无比惆怅地想着他至今还没见过李即非的朋友呢,没想到这么快啊……不是他骆玢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那就是李即非这人,实际上就是骆玢肚子里的蛔虫。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恶心。
这么一胡思乱想着,骆玢就有点没法推进论文了。过了好一会儿,李即非大概是没听到稳定的敲键盘的声音,又抛了一句:“想什么呢?你不会紧张了吧?”
“谁紧张了。”骆玢明显底气不足的样子,“我在思考问题。”
“噢,下周前记得把修改稿交给我。”
“今天都周六了!”骆玢抗议,“能不能不要说得好像时间很多的样子?”
“那就再推迟两天,”李即非笑了,“好了,专心。”
所以说他骆玢就是吃饱了撑着,给自己找了个学习监督员。
受虐狂啊。
骆玢面如□□地改着论文,李即非起身上了个厕所,又洗了把脸,站在卧室门口:“好了小骆,准备去吃饭。”
骆玢保存了文档,扭头问:“去哪里啊?”
“XX城市广场。”
“那么远!”
“所以提早一个小时。”李即非无奈,“他们定的。”
他们。骆玢脑海里飘出多种x_ing别年龄人数组合,有点忐忑。
“背个包,不背包也行。校园卡不带也可以。”李即非手里颠着车钥匙,前几天给老妈带去了开会时买的特产,顺便回收一堆爱的供养,李即非只好开着车回来了。
“反正我这车也没用。”老妈强行把车钥匙塞给他,“你就帮我开段时间吧。”
李即非开着那辆小甲壳虫,骆玢坐在副驾驶坐上。今天路不算堵,还是夏天阳光挺大,骆玢把车窗关上:“空调空调。”
要见什么样的人,不知道。骆玢对李即非的朋友几乎没有概念,他原来以为李即非大概就是跟一些同样是大学教师或者博士一起玩,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只是一小部分。
“紧张。”骆玢说。
“没事,他们都很好玩的,”李即非开始放音乐,“放轻松,你什么世面没见过?”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奇怪。”
“夸你呢,这个时候你应该坦然地接受然后说声谢谢。”
骆玢不吱声了,音乐前奏响起,低沉的男声缓缓歌唱:
“天涯的尽头是风沙,红尘的故事叫牵挂,封刀隐没在寻常人家东篱下,闲云野鹤古刹……”
前两年出的歌。骆玢靠着椅背,微眯着眼睛。他虽不是这个歌手的死忠粉,但确实好听。存在手机里循环了无数次。
“灯下,叹红颜近晚霞,我说缘分一如参禅不说话,你泪如梨花洒满了纸上的天下,爱恨如写意山水画……”
骆玢跟着轻轻哼唱:“骤雨落,宿命敲……”
“远离人间尘嚣,柳絮飘执子之手逍遥……”李即非笑着唱了出来。
“还是你唱得好听。”骆玢“啪啪”鼓掌,“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那等下大家一起去唱歌。”李即非方向盘一拧,拐了个弯。
“别啊,”骆玢摇头,“我最怕去唱歌,听别人唱还好,自己唱就跑调。”
“那就不去,回家专门唱给你听。”
有时候骆玢觉得很不可思议,虽然李即非催他写作业的时候确实很烦,但总有那么多瞬间,让骆玢觉得,他居然能和这个人在一起,需要花掉很多运气。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所学校这个专业,其实他们本该不会有什么交集。骆玢甚至有点庆幸自己没考上那个第一志愿。
李即非的品味和骆潇云相比自然是年轻许多了,没有那种老得掉牙的歌,但明显的,也很能感受到就是他那个年龄的人的品味。最近新出的歌李即非也会听,但是口味在那里,其实也很难变了。
他这个年龄的人的口味。骆玢想了想,过年的时候才知道李即非居然也三十了。三十当然不老,而且骆玢以前还闲没事自嘲是“奔三”的老人家,也就差个那个三四五六七……岁。
三年一个代沟啊。
李即非看来真是持证上岗多年的老司机,开着车哼哼歌,不一会儿就到了XX城市广场。
停好车,骆玢先下来,紧张兮兮地往汽车后视镜那儿照了一眼:“不挫吧!”
“英俊儒雅,低调大方。”李即非评价。
“那是你。”
李即非又补了一句:“公子世无双。”
李即非的朋友先到了。订的是一家新开的广式茶点,据说是粤地那边的品牌店,和他们常吃的那家不同,好吃正宗,价格死贵,且不打折。
但是,请朋友嘛,那肯定是不能小气了。
“老李!这边这边!”一进门,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男人冲李即非挥手,李即非挥手应了一下,带着骆玢走了过去。
“你行啊你,回来这么久才能见到。”红T恤长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看起来个子不算太高,瘦嘎嘎的小身板好像风一吹就倒。
“你瘦了很多嘛!”李即非拍了一下红T恤的肩膀,“哟,小丁也来了。”
可不是。红T恤旁边还坐着一位白T恤,白T恤可就文静多了,架着副金边眼镜,比红T恤还要白些,猛一看有点眼熟。李即非拉着骆玢坐下:“这是小骆。”
骆玢一对比,在座的几位,好像就他最黑了……其实也就前几天出门没撑伞晒的,过几天又能白回来了。骆玢这样安慰着自己。
“哎哟你好你好。”红T恤笑得跟朵灿烂的牡丹花,“我是钱澄,李即非的朋友,一直听他提起你。”
“你好,我是骆玢。”骆玢笑笑,心里按捺不住地想,“一直听他提起”?那是个什么概念?
“这是小丁。”钱澄又说,“丁子乐,嘿嘿,我朋友。”
骆玢一下就听出这两个“朋友”的区别来。再一瞧,红白T恤上都有某个牌子的logo,虽然不太一样,但都缀在胸口,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一起买的,总不能是凑单吧。
噢,朋友啊。
钱澄先点了单,这边上菜快,几人边吃边聊。骆玢听了半天,也不知道钱澄究竟属于李即非哪一批同学里。
“当年上学的时候,子乐可是我们系的男神。”李即非说,“没想到跟你这个没文化的在一起了。”
“哎,不能不是中文系的就是没文化啊。”钱澄表示不满,脸上却带着笑意,“我好歹也是我们学校最有钱的学院毕业的。”
“嘉禾?”骆玢心想。
“得了吧,你们学院跟管理学院天天争谁有钱,有意思吗?”李即非毫不客气,“上次你们院庆,捐了多少啊?”
“100。”钱澄竖起食指,“块。”
“神经。”丁子乐用胳膊肘捅他一下,“你不是还说自己不是杰出院友不好意思回去吗?”
“你这样够可以了。”李即非笑,“还想怎么样。”
“赚钱永无止境。”钱澄摇摇头,“就上个月,连带三个班,嗓子都哑了。”
“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他怎么了呢。”丁子乐面无表情地补充。
骆玢差不多是听出来了。丁子乐和李即非是同级同学,钱澄哪一级的不清楚,但也是鹭大校友,还是常年和管理学院比有钱的经济学院毕业的。
这两个学院都特难考,反正骆玢再读一年高三都挤不进去。
丁子乐看看骆玢:“小朋友都不怎么说话啊。”
“还不是被你们两个怪叔叔吓到了。”李即非夹着菜,“钱澄,你们机构不是现在要招新老师吗?”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钱澄笑着,对骆玢说,“小骆,是吧?要不要来试一试?”
“啊?”
“钱澄现在在一家考试培训机构做老师。”李即非介绍,“反正最近招人,让他给你指点一下。”
“培训什么考试?”骆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