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饮冰挂了电话,一手拿过剧本,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来影说,她上次录夜间访谈的时候接到了赵骏的电话,赵骏说他可能娶不了她了,然后对面一阵杂音,轰隆一声,通话断了。节目也没录,她连夜赶回了老家,才得知对方在抓捕犯罪分子的时候不幸遭遇山体塌方,同去的好几个刑警都失去了联系。好在最后他活着回来了,来影崩溃大哭的时候才明白对方对她究竟有多重要。她等不了了,她确定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不想留下遗憾,于是就结了婚。
陆饮冰还是不解,结婚可以,但是未必要公开婚讯吧,娱乐圈隐婚的明星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是为了保护她老公。来影只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懂。”
陆饮冰把剧本丢开,一阵气愤,什么她就不懂了,她什么不懂,没谈过恋爱又怎么样?就算没吃过猪r_ou_也见过猪跑啊,不就是为了一个名分吗?她那老公居然也让她公开,一点都不为对方的前途着想。来影糊涂,他也跟着糊涂。俩都不是什么好鸟,才不让她签自己工作室呢,万一再被冲昏一次头脑,还不得她买单啊。
陆饮冰拿起手机给她的经纪人打电话:“薛瑶,你看看咱工作室还能腾出手多签个人吗?或者有没有别的适合签老油条的经纪公司?”
薛瑶问了几句,陆饮冰照实答了,她嘴紧,不怕会泄漏风声。薛瑶说会记在心上,陆饮冰就挂了电话。
来影还说回国要请自己和夏以桐一起吃饭,也不问她答不答应,姓夏的肯定会答应,她那么好说话。陆饮冰脑海中不知怎么浮现出夏以桐羞红的脸,娇怯怯地问:“要和陆老师一起吃饭吗?”
她甩甩头,被牛仔裤勾勒得清晰的臀线又不请自来,陆饮冰心说:果然她还是喜欢欣赏年轻美好的r_ou_体,万一转行导演干不下去,她就去当人体艺术家。
丢到远处的剧本被她重新捡起来,明天就要和夏以桐拍对手戏了,还是兰亭水榭的调戏戏码。她倒要看看含羞Cao要怎么“调戏”她。
翌日,夏以桐上楼来叫陆饮冰,房门紧闭,敲门没人回应,料想是先去了片场。一去,果然是,工作人员说,陆饮冰四点就到了片场,现在正在化妆间。
夏以桐以前听过句话,具体的记不起来,大概意思是让人绝望的不是天才,而是明明是天才,却比你还要努力。
陆饮冰已经这么成功了,还能做到这样,她与人家彷如云泥之别,每天还想东想西,一定会给陆饮冰看不起的。她虽然是为了陆饮冰进的演艺圈,但在这几年间,她也真心爱上了演戏这份事业。
秦翰林今天一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对,两位主角居然都不在化妆间。
“人呢?”他边啃包子边道,“还没来?”
副导演指了个方向:“那呢。”
秦翰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人正披着清晨蒙蒙的雾气,顶着化好妆的脸,在角落口中念念有词,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两张纸,估计是今天发到她们手上的单页剧本。
“她俩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多小时前,刚对上戏。”
“机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灯光?”
“光替已经走好位了。”
“这么快?”秦翰林三两口啃完包子,满手的油,“那还等什么,开拍啊!不对,定妆照还没拍,让她穿上戏服过来给我看看。”
夏以桐刚和陆饮冰对了一遍,工作人员就跑过来喊她,说秦导要看定妆照。她看了陆饮冰一眼,陆饮冰说一声“嗯”,她才去了。
夏以桐走后,陆饮冰才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声,费解地想:“她为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我又为什么表现得这么自然?”
定妆照很快拍完,秦翰林一分都不耽搁地把人叫回来拍戏,看得出他对这场戏兴奋已久。
时间:宴席过后的某一天。地点:后宫水榭。人物:荆秀、陈轻。背景:陈轻试探荆秀,是否像表面那样心思单纯。
用秦翰林自己的解释就是:以试探之名行调戏之事。
反正只要是两个美人同框的戏码,不论是生死之交,纯洁的友谊,还是不死不休的恨意,都能在他的镜头下变得旖旎缠绵,生死之交可以是相偎相依,情根深种,不死不休可以是相爱相杀,为爱走天涯。
秦翰林搓着手,内心的蠢蠢欲动快压抑不住了。
秦翰林先上前跟陆饮冰说戏,寥寥几句话,应该用什么情绪,陆饮冰点了头,说可以,没问题。
秦翰林紧接着走向夏以桐,心沉了沉。他当然不担心陆饮冰,他担心夏以桐,她是第一次拍电影,又是直接和陆饮冰对戏,不是一般的危险。
检验他的冒险的选择正确与否全看这一场戏了。
第29章
秦翰林跟她说戏的时候夏以桐明显非常紧张。
有时候剧本并不会按照时间顺序来拍,而是一场一场单独分开,最后再重新剪接到一起。
“这是你和荆秀第二次见面,”秦翰林比了两个手指,“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她是一个没有势力的皇子,却不代表她是个愚蠢的皇子。她没有势力选择明哲保身,对于苍生充满愧疚,但这些只有她独处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在外人面前只知道她那藏在府中、山林的小筑。”
这等于是把荆秀的人设又串了一遍,夏以桐看向一侧的陆饮冰,陆饮冰表情轻松,带着散漫的笑意,她蜷在高靴里的脚趾蜷了蜷,更紧张了。
“你受人指派来试探荆秀,那人已经先给了你预设,所以你对她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同样的也不能表现出来,你们两个人都是演技高手。你要和第一场对手戏一样,虽然还没拍,保持着一种单纯的好奇和那种好奇引发的喜欢。”秦翰林扭了个腰,徐徐踱步,道,“你从水榭的那一端走上来,走路不能妖娆,用大家闺秀的走法,你有时候也会表现出自己的x_ing格,这里不需要掩藏。湖里有声响,你看过去,无数条锦鲤在争抢着荆秀抛下去的鱼食,你心里更生怀疑,上前。整场戏你的怀疑是内在的,好奇和喜欢是外在的,懂了吗?”
“懂了。”
秦翰林退开,站到机器前面,抬手准备,场记拿着场记板走到镜头中间。
“《破雪》第四场一镜一次,a!”
亭台水榭,湖波清澈,偶可见几尾漂亮的锦鲤游跃在清波底下,悠闲自在。一阵细微的声响,鱼儿争相踊跃,挤往一处。
头顶落下一声轻叹,极轻微,连叹息也怕有人听见似的。
镜头往上,推近,一位锦衣公子手心装着一把鱼食,目光低迷。
明天她就要出发去江南赈灾了,昨日在庙堂之上虽然百般推诿,但荆秀心底还是愿意的,总算可以为百姓做一点事了。只是昨夜的宴会,叫她太失望了,文武百官,竟一齐为一个姑臧进献的舞女所迷,不,现在应该是陈妃了,尤其是她的父王,近年来沉迷声色,虽然依旧勉强算得上是勤政,判断力却大不如前了。姑臧献来的人岂可小觑,若她为帝,当封为美人,闲置后宫,从此不再临幸,岂可越级封妃?当真糊涂!
她忿忿,又朝下撒了一把鱼食。
愤懑的表情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多久,因为她听到了衣袂擦动的声音,那人足底轻软,踩在地上几乎毫无声响,是宫中贵人才可以穿的。
荆秀没有回头看她,因为她自幼身体羸弱,不可能这么敏锐地听到她不应该听到的声音。
镜头外的秦翰林冲夏以桐使了个眼色。
另一台机器专门负责拍夏以桐,遮光板把她的脸色照得比往日白了一些,打了一层淡淡的腮红,精神头看上去更好,似乎是昨夜泽被君恩所致。
陈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踱上台阶,几息过后,脚步声停下,转头望向湖中争抢鱼食的鱼儿,她目光玩味地看向正稍微背对着她的荆秀。
你也在为这个国家鼠目寸光的皇室感到悲哀吗?
收敛起玩味的眼神,两手提着裙摆慢慢走到水榭中央,嘴角一勾:“六殿下怎么一人在此?宫女和侍从呢?”
荆秀身体轻轻地震了一下,转身,左手抬起,覆于右手手背,纤薄的身子朝下一弯:“陈妃娘娘。”她想起昨夜在御花园那句暧昧的殿下,不自在地低了低眼睛,耳根泛起微妙的红来。
陈轻穿了一身的白,犹如花树堆雪般站在她的面前。朱唇皓齿,明眸善睐,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陆饮冰微微惊讶,原先还担心她不适合这个角色,穿上衣服还挺像回事儿。
陈轻看着荆秀发红的耳朵,有些发怔。
镜头外的秦翰林眉头紧锁,随时准备喊卡。
好在陈轻及时收回了目光,她继续往前走了一步,发髻上的步摇随之轻轻摇晃,步步生莲:“殿下,你瞧我生得貌美吗?”
她不用妾,不用本宫,却用了个一个我自称。
荆秀吓了一跳,后背撞到栏杆上,她因为吃痛眉头紧紧地锁着,顾不上揉一下,连忙垂目提醒,语气重了些:“娘娘!莫忘了你是父王的妃子。”
陈轻脚步往前动了一下,在踏出去之前就收了回来,没有人发觉,只有镜头捕捉到了。
秦翰林有些意外,这个动作在剧本里是没有的,加上去好像更契合陈轻的人设,还有后来的剧本,结合起来就更流畅了。
陈轻:“殿下说的哪里话,我自然知道自己是楚王的妃。女儿家都注重容貌,昨夜殿下对我好生冷淡,难道是我貌若无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