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游神回来,一边的丁东已经机灵地拎起暖壶替他给领导倒上了,老处长叼上根烟,狠狠吸了两口,放缓了口气:“这事要是说也不能全怪你们俩,这个专家也太心急了,没来组里报到,自己先去现场了,这能不弄岔了么。”
丁东赶紧狗腿地接话:“可不是么,领导。您说这多大的谱啊,来了不跟处里老实待着,瞎跑什么。就算是上面来调查的,也不能不跟咱们打招呼就自己去现场转悠。这顿揍挨得也不冤,说明咱们这边的敏感意识强嘛,是不是领导,是不是季组长?”
季言无奈地看着这个二百五,没敢吱声,老处长刚灭下去的火又让他给一把拱起来:“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没接到人,能有今天这么一出么!接待个人你都给我弄岔漏了,我还指望你抓人破案?你这个兔崽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丁东给训的直缩脖子,赶紧往季言身后头藏。
季言瞧丁东在他身后挤眉弄眼的德行抿了一下嘴,赶紧替他打岔说:“处长,这事也不能怪丁东,这两天下雨,路上全是泥,实在走不动……”
丁东探出个脑袋:“您别跟我俩一般见识……”
领导一瞪眼,他脑袋又缩回去了。
老处长吹胡子瞪眼地喝了口浓茶,润了润嗓子:“哎,倒霉催的这就是!这好端端的两个姑娘说丢就丢了,黑灯瞎火的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上哪找去!县里,省里都被这事拖累,现在不比以前,一上报纸,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回上头派来的这个人还不知道要找什么麻烦。季言,你说说你!怎么还跟刚从校门里出来的似的?还把人家给打了,第一天下来办案子,让你打个乌眼青!你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哎,说不好都不用我交代了!人家自己就去告状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太冲动,你说你,一点记x_ing你都不长!”
季言低着头,抿了抿嘴没再为自己辩解,倒是丁东忍不住又探出脑袋c-h-a嘴:“不是,领导您是没看见,那小子长得不像好人。刚才派出所送人来时候,就咱虎子瞧见了,都追着他咬。”
虎子是组里养的狼狗,警犬基地淘汰下来的,据说是因为这狗沉不住气,容易惊扰民众,老处长在那边有个徒弟,知道他喜欢狗就带给他,谁知道虎子这狗忠诚是忠诚就是智商不太够,不会看脸子,处长早上遛狗碰见个熟人,拍了老处长一下,虎子上去就给人咬了,弄得街坊四邻都绕着老处长走,生怕打个招呼就会挂彩,一来二去嫂子不愿意了,干脆就把虎子送他们组里来看院子。
老处长让丁东气得直捂心口,看看桌子上的东西已经没啥可扔的了,又舍不得摔了自己的杯子,只能拍着桌子嚷嚷:“瞧你那没心没肺的德行!咱们这么个小地方打搅首都派人来支援已经够丢脸的了,哎呦,这省里就天天说咱们这块执法不规范,不合格,哪会不是靠我这张老脸兜着!这回好了,撞枪口上了!把自己人打了,说出去人家不得笑话死!”
季言拉拉丁东让他赶紧闭嘴,偏偏丁东这个人死嘴不烂的货色,不怕死地又补了一句:“也不能都怪我们啊,老大,您说破案子抓坏人还能讲究那么多?那当然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老处长气得一甩脑袋,为数不多的头发跟着颤悠几下,拿起杯子盖扔了过去:“你再跟老子犟一句嘴试试?老子撅吧了你!”
丁东抱着脑袋就跑,季言站在原地抿着嘴努力的憋笑,嘴角的淤青也跟着动了动。
丁东往门口跑,拉开门的时候正好跟换了衣服的正准备进门的男人撞了个对脸,也就是这时候,季言一个转身,飞快地单手接住了处长的茶杯盖,然后收回胳膊,默默地把盖放好。
那个男人,市局派来的专家,站在丁东和门中间看了个全过程,微微眯了眯眼睛。
老处长见人来了,连忙仰头灌下去半缸子水稍微平复了一下火气,强行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看的季言直替他抽嘴角。男人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丁东跑是跑不了了,转过身子努力地作出刚刚是正常走出去,而不是逃命的模样,季言面色如常,那男人棕黄色的皮夹克已经换成了警服,在集市上的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竟然也收起来了,倒是显出精神,处长一改刚才的暴虐,端正坐在椅子里,抬眼瞧了瞧这个被局领导吹捧了半天的破案专家——倒是个相貌端正的小伙子,可惜脸上青了一块,连带着嘴唇有点破皮,屋里地上还有几份被处长扔散了架的资料。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尴尬劲儿,这位专家没看见一般,昂首阔步地走到桌子前,对老处长敬了个礼,手里拿着一份借调报告,一板一眼地说:“报告原处,刑侦总队祖天漾前来报道。”
第6章 糟糕的临时搭档
老处长让他这一出也给弄得严肃起来,赶忙放下手里的大茶水缸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啊,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一会让内勤的同志带你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祖天漾笑了笑:“转转就算了,您还是尽快让我熟悉案情吧。”
季言没有做声,丁东不爽地啧了一下,老处长也有点意外的扬眉:“这是应该的,我尽快让人把案件基本情况整理好给你。”
祖天漾微微颔首:“谢谢领导,我会尽快融入集体,避免再有误会发生。”
说罢,他突然转过脸,跟季言两个大眼瞪小眼起来。
老处长见状,连忙说:“季言!赶紧的,跟人家祖同志道歉!”
季言抿了一下嘴,刚想说话,丁东抢在他前头,笑眯眯地冲着祖天漾说:“那个,兄弟对不住啊,你看今天这事弄的,这两天有一起案子弄的我们组里j-i飞狗跳的。我们处长接到指示就让我去接你了,谁知道这两天天气不好,老下雨,外面土地都给泡浮囊了,车轱辘陷进去就出不来,没及时接着你,真是不好意思,理解万岁,理解万岁,欢迎你来我们处检查指导工作。”
那副嘴脸简直跟刚刚痛斥祖天漾人嫌狗不待见的时候,判若两人。
祖天漾对着丁东笑了笑,又看看季言,戏谑道:“理解理解,再说这欢迎仪式挺特别,”他用手指摸了摸嘴角的破皮:“终身难忘啊。”
话说到这份上,季言不能再不出声,他往前走了一步,微微颔首:“真对不起,我把你误会成嫌疑人了。”
祖天漾瞧着他微微窘迫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怎么样就想逗逗他,于是不冷不热地接了句:“嘶,这以为是嫌疑人,就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私自进入别人的房间,翻东西,不出示证件抓人,暴力执法?”
季言被他损的心里拱火,但是到底是自己不对在先,所以抿着嘴没有说话。一边的丁东看不下去了,为了破案,季组长连轴转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结果全是误会,季言挂着队长的头衔天天跟顶着炸药包似的,如今又被个上面来的人这么不y-in不阳地损,丁东不免要为哥们儿打抱不平,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道听途说白话的跟自己亲眼所见似的,所以这些年一直负责对外调节矛盾:“哎?我说这位同事,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当警察的本来就应该提高警惕,这要是换成你要是在马路上看见一个四处打听案情的生人,你不会跟踪调查?还私藏照片,这被当疑犯不奇怪吧?再说了,头里季组长肯定会说让你配合调查,你直接配合把话说清楚不就得了么,你跑什么啊?你要是不跑能造成这么大的误会么?那你一跑肯定就是心虚啊,对不对?你心虚能不抓你么,你还拘捕,那肯定会产生肢体冲突,是不是?”
丁东是个话唠,一张开嘴就半天闭不上,老处长听得心烦,又不好意当着祖天漾的面呵斥他,眉头上都拧出个疙瘩来了。
祖天漾看着季言又看看丁东,觉得这俩小警察还挺好玩,一个什么都不说,一个说起来没完没了,他趁着丁东说累了咽口水的当间儿,c-h-a嘴说:“冤枉啊,当时你们季组长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住的房间,连个表情都没有,特别像之前一个案子里面的冷血杀人狂,对了对了,他还把我的瑞士军刀拿走了,一看就是不法分子,就算他说自己是警察,我也害怕啊,不逃命难道还要进屋配合他?”
这话一出,处长和丁东俩人全都看季言,季言被他说的脸更白了,手指不自在的碰了一下裤兜,里头还装着那把瑞士军刀呢……
丁东毕竟不是当事人,并不知道当时什么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讪讪地闭上嘴,季言也不争辩就这么冷冷地打量着祖天漾,祖天漾口舌占了上风,似笑非笑地拿着眸子盯着他,仿佛在思考什么。
老处长瞧着他们仨对峙的模样,气得又想拍桌子,祖天漾那可是市局调来的人,第一天来又挨揍又被孤立,这要是回去参上一本,可够他们这小地方受的,他重重的咳嗽一声:“成了!都是误会,过去就过去了,这不打不相识么!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这让老百姓怎么看咱们!行了,季言,你给祖同志介绍一下案子的情况。”
季言闻言茫然地看着处长:“我介绍么?”
上面不是第一次派人过问这个案子,但是每次都是丁东接待,内勤的小姑娘刘旸负责陪伴,季言本来就不善言辞,对自己家领导汇报案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要他负责外联的问题了?
老处长心里长叹一口气,面上还得笑眯眯地:“这位祖天漾同志,是北京刑侦总队派来协助咱破获10.6少女失踪案的专家。从今天起他正式接管负责10.6案件。这位同志别看年纪轻轻的,办过的案子可不少,人家是专门在国外学过侦破!你把咱们所有掌握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清楚。带着他去看看卷,走走现场,问问嫌疑人,顺便破案这一段,祖同志的生活起居,你也全都负责了!缺什么去内勤要!就说我说的!”
季言原本以为这位北京来的专家又是来带着规范执法的帽子来混吃混喝糊弄走人的,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来协助破案的,难怪刚刚说要尽快了解案情。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看祖天漾看看处长,急切地问:“他破这个案子?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