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无表情地将喝完水的纸杯用力一捏,丢进了垃圾袋。
……
小西的手机现在如同烫手山芋,出事的第一时间她就哭着报告给了薛瑶,薛瑶差点当场魂飞魄散,但她此刻远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怕惹出什么乱子,先让小西不要接除了她以外任何人的电话,一切等她到了再处理。
小西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手机号码这么多人知道,一个个陌生的号码都往里打,在天快黑的时候,她接到了夏以桐的电话,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薛瑶还在飞机上,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和其他人一样全都晾着,而且想了想,这个事情得薛瑶来做,她就是一个助理,万一出了错担不起这个责任。
薛瑶的航班时间正好和夏以桐错开,所以夏以桐打过去的时候她在飞机上,接不了电话。
经过约两个小时的飞行,夏以桐成功抵达J省省会,一下机,腿一软,差点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方茴忙搀住她。夏以桐手机第一时间开机,一到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给薛瑶。
做好了关机的准备,却忽然通了,方茴也在给小西打电话,察觉夏以桐忽然站住脚,跟着停了下来,涩声道:“出什么事了?”
薛瑶开机的时候看见上百个夏以桐的未接来电,叹了口气,她本意是想先瞒会儿的,这么快就知道了,拨回去她也关机,料想是在飞机上。
意外的事电话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薛瑶只说:“你到了吧,人在C市XX医院。”
预料成真,夏以桐扶着方茴的肩膀才能保持平衡,颤声道:“严重吗?”
“在手术室。”薛瑶朝身侧手术室亮着的灯看了一眼,揉了揉眉心,“还没出来,你别太担心,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片刻后,夏以桐放缓呼吸,听见自己的声音镇定得仿佛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好,我马上就到。”
没有生命危险,夏以桐在心里不断地重复这句话,手反复攥成拳,松开,那就好,那就好。
薛瑶摁了电话,手术室外围了一圈的人,导演、统筹、监制、编剧一窝蜂地全都挤在一块儿,焦急地等着那扇门打开,静谧无声。
等到了薛瑶的回答后,夏以桐心中的一颗重石仿佛落了地,去医院的路上都平静无比,但方茴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一下出租车,夏以桐拔腿就往里奔,方茴在后头急声提醒她戴口罩和帽子,跑过去的路上有没有人认出来她她已经顾不上了,一路疾奔,风在耳后飞了起来。
快速奔跑的声音逼近这个方向,手术室外的一众人等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头发散乱的女人,直直地盯着不远处亮着灯的手术室,整个人都跟被雷劈中一样,不动了。
外面的长椅已经坐满了,夏以桐找了个离手术室最近的位置,直接坐在了地上,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睁着眼睛一句话也没吭。
她仿佛一个幽灵般,静悄悄地飘过来,静悄悄地落下户,除了手术室里的人,其他人都在另一个次元,与她无由。
方茴帮她拉下了口罩,透透气,诸多目光都投过来,手术室外起了一阵细微的s_ao动,很快,像潮水一样退了,又安静下来。
方茴拉了小西去走廊,问:“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坠楼?”
小西丝毫没察觉刚到的方茴是怎么知道坠楼的事的,心里都是浓重的恐惧,她是亲眼见到那个场面的,陆饮冰,就那么砸了下来,手指动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小西明显也是哭了很久,两只眼睛都肿了,方茴一问她又想哭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午有一场戏,是演陆老师犯病的,在一个很旧的楼梯上,我不知道……”她说着说着果然哭起来,“我不知道,就看到陆老师从上面摔下来了,头上都是血……他们明明说是安全的,为什么会掉下来……”
方茴也想给她一巴掌,压着嗓音吼道:“别哭了,医生怎么说?”
小西哽咽道:“说手臂粉碎x_ing骨折,然后脑震荡又颅内积水的,直接推进去抢救了。”
方茴给她递纸巾,等她缓解情绪差不多了,回到了原处。手术室的灯从天黑亮到第二天早上,足足十个小时,终于灭了。
第239章
夏以桐滞涩的眼珠缓缓地转了一下,仿佛一缕生机蓦地注入枯死的土地,大地回了春,她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站立不稳,后脑在墙上磕了一下,嘭的一声。
方茴赶紧搀住她胳膊,万一里面脑震荡,外面也脑震荡了。
夏以桐等大脑里的血液回流,眼前的手术室门依然紧闭,过了一会儿,戴着口罩的手术主刀医生出来了,夏以桐第一个冲了上去,薛瑶紧随其后。
“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暂时不能回病房,先进观察室观察一段时间。”
说话的时候,护士们推着陆饮冰出来,夏以桐盯着陆饮冰苍白的脸,一路小跑跟了过去。薛瑶拉过医生到一边去,小声而谨慎地问:“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回答得很保守:“摔得比较严重,可能会短暂x_ing失忆、行动迟缓等等症状,但也不一定,具体的要等她醒了以后。”
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只那么一小块便管着人体一项重要机能,摔到脑子不比摔到别处,胳膊腿养养就好,脑子里头有时候出什么问题医学都没办法解决甚至没办法检查出来。
薛瑶进一步追问道:“有后遗症的概率大吗?”
医生:“不好说,多少会有点吧,不过恢复的概率也很大。”
问了等于没问,一切看命。薛瑶礼貌地放医生回去,沉默地从包里取出盒女士香烟,去了吸烟区,一看,监制也在。
监制烟烧了底了,指间就夹着个烟屁股,抽得很猛。
监制:“薛总,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合适,但是陆影后在现在这个当口出事,我们的合约……”
薛瑶截口打断他,冷冷道:“杜总,我还没问你是怎么出的事呢?陆饮冰伤得这么重,你们脱得了责任吗?”
监制连连点头赔不是:“您放心,这个我们肯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薛瑶:“我现在不要答复,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给我说一遍。”薛瑶听小西说过了,但是小西当时离得远,就看到陆饮冰摔下去,细节什么的都不知道。
监制回想道:“好像是楼梯被暴雨浇烂了,踩在上面的时候不太牢靠,又或者太滑了,就失足掉下来了。”
薛瑶看了他一眼:“好像?或者?”
监制也很惋惜的样子:“哎。”
“你逗三岁小孩儿呢!”薛瑶陡然喝道,“离事故发生已经过了十个小时,十个小时,不足以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杜滕,我不是要逼着你们承担全部责任,我也不缺那几个钱,你给我查清楚,我的人不能就这么伤得不明不白的!”
监制出了一头的冷汗:“是是是。”
薛瑶把烟掐在烟灰缸里,铁青着脸走了。
监制又点了一根烟,长叹了口气。
谁知道会出这事呢?本来那场戏就是雨戏,今天,不,昨天天降暴雨,正是天公作美,导演问陆饮冰能不能拍,陆饮冰说能,然后就上去拍了。
那楼梯虽然旧了点,但是拍摄之前他们检查过,很安全,谁知道拍戏的时候就出事了呢。或许是暴雨浸毁了老式的木料,陆饮冰的布鞋踩在上面自然而然打了滑。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那事故的主要责任也不在他们剧组啊。
现在最重要的是,陆饮冰受伤,没办法再继续拍戏了,而整个剧组又已经启动了,前期就花费了不少钱,每停工一天就是几十万损失,必须想方设法让剧组正常运转起来,但是主演呢?去哪儿找?
刚才监制想找薛瑶商量,薛瑶正在气头上,不把他们手撕了就不错了,哪敢去问合同的事。
监制也把烟掐了,和导演以及刚赶过来的投资商代表商量去了,要么,重新找个演员代替陆饮冰,要么,这戏就中止不拍了,后者前期损失的近千万就当打水漂了,还有演员的片酬啊等等之类的一堆算不清的烂账,这群人一想起来都觉得头疼,前者倒是简单,但是能找到能替得了陆饮冰的就很难了,更别说还要合得上档期。更不妙的是,新换上来的人没有和陆饮冰一样花了半年时间去想着怎么演绎这个角色,能够达到的水准肯定是大大降低,违背了导演和编剧拿奖的初衷。
原本是想冲击一下国外大奖的,现在连国内都悬。
导演和编剧是有艺术追求的,不想随便弄个人来替,但是投资商是要赚钱吃饭的,绝对不允许剧组解散,一行人商量到后面差点没打起来,被护士从走廊赶了出去:“都吵什么吵,影响病人休息,要吵到外面去吵!”
最后取了个中和的策略:演员先找着,剧组先拍其他人的戏。
导演都要气笑了,这个片子全程就围绕着养母和她女儿来演,别人单独的戏没几天就能完,其他的都要和养母搭。
气归气,他还是回剧组继续导戏去了,不过新换的演员过不了他那关是没办法进组的,大不了他这个导演不干了,也找人替了呗,免得砸招牌。
……
观察室不让进,夏以桐和小西方茴在外面坐着。
昨晚上方茴已经把从小西那里的话整理了一遍说给夏以桐听了,手臂粉碎x_ing骨折、脑震荡、颅内积水,每一个词都让夏以桐的脸色白上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