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影斯为祝梓豪开脱的第一句起,他便把头慢慢埋进了被子里。他不希望让自己因为厌恶而丑恶的嘴脸吓到影斯,但他实在没法违心地说出理解这种鬼话。天底下比祝梓豪可怜的人怕是有一万个,凭什么他祝梓豪就要因自己痛苦而让别人过得也痛苦?
如果只是威胁到自己,尚且可以忍,可是他哥,绝对不能赔在这种人手里!
“你听我说。明天我就去找鬼医。我一定找到解药,把你我的毒解了。然后我们离开这,我对你,绝对比祝梓豪,好上一万倍!”他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吐露出来。
“我不走。”影斯垂下眼,淡淡地说道:“心搭在一个人身上,便是身体走了,又能怎样。”
一腔的热血被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他愤怒道:“你自己想想,他都怎么对你的?!他都能当着你的面搞我了!他在乎你吗?你可别傻了!”。
影斯紧紧捏住拳头又放开,咬着牙,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
他沉默了许久,先前的事情在脑子里反复回转。他闭上眼又睁开,眼底一片冰凉,说道:“若我杀了祝梓豪,你怎么办?”
“他不会比我先死。”
“那他要是杀我呢?”他声音沉了下来。
“我不会让他杀你。”
紧绷的弦,断了。
“你怎么就这么倔!啊?!你怎么就是转不过弯来!他想杀谁就杀谁,你阻止得了吗?!”他激动起来。
影武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比你先死。”
真是死倔。
既然如此,那就偷偷把人杀了,瞒着你一辈子。他打定主意,掩藏起眼底的戾气,很快就扮回了那个乖乖听话的弟弟。
“…哥,我明白了。你今天也很累了,还是得早点回去歇息。书柜的第三个格子里放着鬼医送的药,我一直没怎么用,你带回去好好补补身体。”说完,他勉强直起上身,轻轻抱了下影斯。
“嗯,你的伤也得多多休息,哥明天再来看你。”影斯拍拍他的后背,带上补药,拖着沉重的身子挪出门去。
次日,贺燕飞早早来到生死阁药房。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喊道:“师父!徒儿来迟了。徒儿知错。”
余怀石躺在舒服的靠椅上,微微摇晃,一手捋胡须,一手拿着药籍翻阅,面上沉静如水,让人摸不清想法。
他一直跪到接近晚饭的点。余怀石不开口,他不起来。他内伤未愈,腿微微颤抖,咬牙坚持着。
余怀石终于把药籍看完了,随手把书一扔,恰好盖在他的头顶,笑眯眯地说:“回去把书看了,明日有事做。”
他喜出望外,赶忙从头顶拿下书来,小心地收好,又拜了一拜,说道:“谢师父教诲。徒儿一定仔细研读。”
余怀石从靠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接着双手背于腰后,身体微微前倾,俯视着他,淡淡地说道:“老夫收徒弟,从来不看中资质。”
他悄悄把头低下了,有些不以为然。那他先前吹嘘自己的本事的时候,这老头…额,师父分明对他颇感兴趣。
“因为再聪明,也没有老夫聪明。”余怀石淡定自若,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紧着着说道:“但老夫从不收两种人。”
看来这才是重点,他竖起耳朵。
“一种是懒人,一种是蠢人。不主动的人,教了也学不好,不自知的人,教了也会自取灭亡。懂了吗?”
“徒儿一定谨遵师父教诲。”他抬起头,脸上是坚定的目光。
“退下吧,别碍着老夫静思。”余怀石下了逐客令。
他行礼告辞。
鬼医面色一向坦然,时常微笑,看着和蔼,动手行事却是血腥残忍,以后和他相处,一定要谨慎万分,切不能给他看出纰漏。
他边走边想,很快回到居所。
客厅桌上留有饭菜,已经凉了。饭碗压着一张便条:把菜热一热,别吃凉的。
还是他哥疼他。
他叹了口气,就着凉菜凉饭吃了几口,勉强填了填肚子。
接着便从书柜取出地图来,摊开。
除了需要令牌通行的地方只有轮廓,武尊教的其余地形都已勾勒清楚。
教内有四处出口,都有精兵驻扎,出教必须拿到长老或教主的手谕。出口附近设有机关箭台,若是强行闯出去,势必会触动机关,直接被s_h_è 成筛子。而且守卫的换班制度尤为严苛,几乎找不到漏洞。如此严密,也难怪武林盟这么多年,一直无法攻破魔教总舵。
自己现在身为男宠无理由出教,更别提还背负教主安排的任务,甚至解药也未寻得,出逃之事还要从长计议,万万不可轻率。
他眉头紧蹙,看着地图在烛火里一点点化为灰烬。接着便拿起师父的书,仔细研读起来,一直熬到深夜。
书房里,祝玉笙正在练字,一笔一划,遒劲有力,如蛟龙下海。门外月卫来报。
“何事?”他只专心笔下布局,头也未抬。
“影公子今日去见了鬼医,据说跪了一天。”月卫开口。
还敢去见鬼医?他想起影斯跪着求他的情景。没有自己,这小东西早就死了。
祝玉笙脸色如常,只是将浓墨沾染的笔直直地戳到砚台里,把好端端的笔毛蹂*躏得根根分叉。
月卫知道主上又不开心了,老实地等着。
“以后鬼医那边的消息,再细一点。退下。”祝玉笙半晌才开口,凉凉地说道。
“是。”
又是一个无梦的早晨,他早早来到药房,等着师父的安排。
“书看完了?”
“仔仔细细,绝无一行遗漏。”
“那好。”鬼医笑眯眯地说道,手掌一挥,将药房的门震开,接着说:“抬进来。”
一个浑身泛紫的男孩被抬到木床上。
“把他治好。治死了,你就自己吃了这枚毒*药。”鬼医晃了晃手上的药丸,把药丸放在桌子上,背着手就离开了。
他维持一贯冷静自持的作风,开始仔细探查男孩的病情来。必定和那本书里记载的药物有关系,他一边回想,一边在药房里找各种药材,仔细甄别,忙得水都喝不上一口。
熬了一个上午,终于找清了毒*药的成分,并配制好解药,喂了男孩服下。至此,两条人命算是保下了。
他擦着额上的虚汗,坐在椅子上小憩。余怀石听了小童传报,走进药房。扫了眼床上的男孩,嘴角含笑,说道:“不错。明日继续。”
他行礼离开,慢慢踱回别院。
师父行事乖张,不可捉摸。一不小心,走错一步,恐怕x_ing命难保,谁还能让他有所顾忌?除了祝梓豪,便只有祝玉笙。祝梓豪叫我勾*引祝玉笙,一事不成,便要以死谢罪。
那我何不顺水推舟,借力打力?既然如此,那便和美人好生玩玩吧。
贺燕飞决心先打听情报,争取对症下药。
他哥监视祝玉笙多年,肯定知道很多。
“哥,你能讲讲祝长老平日有哪些喜好吗?我感觉全都记不清了。”他期期艾艾道。
“也是你失忆了,才不记得这些东西。”影斯有些无奈,接着说:“他似乎一心扑在教务上。我看经常深夜半夜,他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还有别的印象深刻的点吗?”他又不是祝玉笙的手下,没法去帮他处理教务,此路不通。
“我虽然是监视他,却没办法靠的太近。所以只能看到一些他比较外露的事情,一些私密的,比如他在书房究竟如何处理教务,我是无法知晓的。真的要说印象深刻的,就是时常见到他在院子里吹笛子,还总吹一首曲子。”影斯仔细回想起来。
这似乎能作为突破点。他问道:“是什么曲子?”
第8章 撩汉大计准备阶段
“一个比较常见的民间小曲罢了,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思归》?”
“哥,你可以哼一下嘛,我记不清了,最好能把词说一下…”
影斯白了他一眼,想了一会,清清嗓子,轻轻地哼唱起来。
“乡音已忘,漂泊谁怜?良人何得,泪眼涟涟。思归不得,寤寐难眠。 ”
这是一首曲调忧伤,情意绵绵的歌,可这叙事的角度分明是个女子,贺燕飞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敢嫌哥唱的不好,揍死你!”
“当然不是!哥你唱的天下第一好听!我只是好奇,他这是在想谁…”
“可能他的亲人?他来教里时候就是孤身一人,好像爹娘都没了。”
“可以说的更仔细点么?”
“不能。除了老教主,没人知道他以前的事情。”
“那谢谢哥了,其余的我自己想办法。有你真太好了!”贺燕飞抱了抱影斯。
影斯最受不了这样的弟弟了,也回抱一个,说道:“保护好你自己,我就放心了。”
“我一定会。”
贺燕飞和影斯辞别,去找林鹤。
“大哥,你可一定要帮我。”贺燕飞面露焦虑。
“小武直说无妨。”林鹤沏了杯茶,给贺燕飞奉上,自己也端起茶杯来,准备细细品味一番。
“我喜欢主上!我想追他!”贺燕飞激动地说道。
林鹤面上有些古怪,像是憋着笑,又像是惊讶,嘴里含着茶水都忘了吞,好一会才平和下来,问道:“好,大哥肯定帮你。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我想问问,主上平日都有哪些爱好。”
“我只知道我见的一面。他平日会找我喝酒,与我聊聊书法、音律之类的东西。书法我只能算是知道,酒和琴,我们聊得最多。”
贺燕飞在心里盘算:影卫出身,能耍什么书法、乐器?看来只有从酒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