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子疯了,如果他退伍回家,我就不准他进入家门。”汤全福的弟弟听了勃然大怒,差点要把酒杯摔碎在地上。
可汤全福的弟媳到了这个地步反而很同情儿子:她知道儿子的政治思想很好,眼力也不错;他如果下决心要娶这个姑娘,心里估计这个姑娘在某些方面一定非常出色。因此c-h-a嘴说:
“建业大伯,你莫说了,我今晚要到你们公社去考察这个女知青,如果我的眼睛能通过,我就同意儿子与她结婚,这事由我全权决定。”
汤全福的弟弟是个“妻管严”,一听老婆这样说,刚才的怒气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下可打乱了汤全福的方寸,他暗想弟媳如果真的去公社见倩雪,十有七、八也会喜欢上倩雪的,那他要拆离俩人恋爱的y-in谋便不能得逞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让弟媳去公社见倩雪的。但他当面直截了当的反对弟媳也不行,这样做越发引起他弟媳的好奇心,因此话锋一转说:
“彩君,我刚才只把情况讲了一半,后一半还没讲完呢!部队首长为什么不同意建业娶这个姑娘?因为这个姑娘出生家庭的阶级成分不好,和资本家是‘孪生兄弟’。”
“哥哥,你说和资本家是孪生兄弟,那这个姑娘的家庭成分究竟是什么?”汤全福弟媳的头脑又一次被搞混了,两眼骨碌碌地看着汤全福,叫他讲得清楚一点。
“这姑娘的家庭成分叫‘小商’,同样属于剥削阶级的范畴。”汤全福振振有词地回答。“每次政治运动来临,资本家受到□□的时候,小商成分的家庭也要作为陪斗参加,所以和资本家一样臭不可闻。你如果让这个儿媳妇进门,你们家庭的x_ing质就变了,不再是响当当的‘红五类’,建业政治前途被毁坏且不说,建业妹妹也要被她嫂子的坏成分拖累,不能参军当女兵了。你们做父母的究竟对自己的子女负责还是不负责?此后若被左邻右舍知道,你们俩在社会上还抬得起头来吗?”
汤全福说到这里,又顾自喝起酒来,不去理睬弟弟和弟媳俩人。
汤全福弟媳的头脑这下发生斗争了,究竟给儿子如愿呢,还是拒绝这个媳妇进入家门?
“妈妈,我不要这种害群之马的嫂嫂,”建业妹妹一直在旁听着,这时突然c-h-a嘴说话了,“我哥哥在部队参军当上了干部,我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是多么光荣。如果哥哥回家做一个普通小百姓,老师和同学都会讽刺我的,我没有脸面再去学校读书了。而且我高中毕业后,当女兵的希望也全落空了。”建业妹妹说着就痛哭起来。
汤全福弟媳见女儿哭了,头脑一下子回到严酷的现实,清醒过来。她毕竟是社办厂的党支部副书记,懂得当前社会形势下每个人政治生命的重要x_ing。无论哪个单位提干或入党,甚至加工资,只有“红五类”职工排得上号儿。成分不好的职工等级低下,尽管日夜苦干,百倍努力,也没他们的份儿。所以为了自己子孙的前途,她决不能让成分不好的儿媳进门。汤全福的弟媳这下被汤全福击中了要害,于是打消了去公社见儿媳的念头。她思考了一下对汤全福说:
“建业伯父,我立刻写信给建业,叫他和这位女知青立刻断绝恋爱关系。你呢,再采取措施把这位女知青驱逐出公社广播站,把她安放在九岙光棍生产大队,消失在荒山野林中,从此不让她再和建业粘贴在一起。这样我们俩人同时行动,岂不把他们俩人活活拆开了!”
“嘿嘿,哪有这样简单的事情”,汤全福“嗤嗤”笑了一下说,“男女恋爱了,‘火海敢入,刀山敢上’,你轻描淡的写一封信有什么屁作用,搞不好火上加油,使他们俩人的热恋之火燃烧得更加猛烈。再者,这个女知青我也不能随便把她赶出公社的,她的干爹是三岙生产大队老队长,绰号叫‘大黄蜂’。我若把他的干女儿赶出了,老队长肯定来公社与我大吵大闹,我可没有精力对付他。”
汤全福的弟弟至此猜想:汤全福既然上门来告诉,他一定有办法处置这件棘手的事。因此向汤全福讨主意道:
“哥哥,你心里一定有了解决的办法,你快讲出来让我们听听。”
果真不出汤全福弟弟所料,汤全福心中早有谋划。他摸了一把肥厚的下巴说:
“你们全家三人现在给我很好的听着:我今天上午在公社时就为你们想了一个好办法,你们只要照我的这个办法去做,那个女知青她越是爱建业,便越会对建业自动放手。根本不需要你们化费多大的心思和气力!”
“哥哥,你这次帮了我家大忙了,快把你的好办法告诉我们,我等不及了!”汤全福弟弟着急地说。
于是,汤全福和弟媳一家三口人都停止了吃晚饭,一个比手划脚的说着,三个伸着脖子细听着……..
第44章 “ 绝情信”
再说倩雪受了汤全福的慰抚之后,自以为她和建业的恋爱已有成功的希望。于是某一晚,她写好了与建业生死相依的表态信,准备等到汤主任报来好消息,当即把信寄给部队里的建业。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了,汤全福白天不来广播室坐,晚上也不来敲她的寝室门。倩雪不由猜想:可能建业妈妈的心脏病还没痊愈,思想工作还没做通,所以伯父一天挨着一天不来见她。又一个夜晚来临了,倩雪像往常一样转播好中央电台联播节目,洗脸上床。她睡前,习惯地从枕下取出建业的两封来信。看了多次后,带着幸福的心情打算入睡。这时,寝室门突然敲响了。
倩雪的心脏“噗噗噗”地急跳起来,猜想一定是汤主任向她报告好消息来了。但细听敲门声与汤主任的敲法完全不同:一个很急促很有劲;一个小心谨慎,声音不大。因此,她觉得明显不是汤主任在敲门。
“外面敲门的是谁?”
倩雪没有立刻去开门,先张口问了一声。
“姐姐,我是建业的妹妹,你开一下门好吗?”
外面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
倩雪一听是建业的妹妹来找她了,急忙披衣下床,打开了寝室门。她见门外进来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学生,高挑的身材穿着一身绿色军装,漂亮的瓜子脸左右两边甩着两根短辫,整个脸膛闪耀着几分英气,非常像她的哥哥建业。
倩雪见到了建业妹妹,好像看到了建业一样,感到特别亲热,一面端过椅子叫她坐下,一面问她叫什么名字?
“姐姐,我叫建英,你看我们兄妹俩像不像?”建业妹妹没有坐下来,说话时含有几分羞涩,显得非常拘束。
“建英妹妹,我看你很像你哥哥,你坐在椅子上说话呀!”倩雪拉住建业妹妹,一定要叫她坐下来,并倒开水给她喝。
“姐姐,你不要忙,我是有事来求你的。”
建业妹妹说着,突然跪到了地上哭泣起来。看她的模样,显得非常的伤心和难受。
倩雪看了这样的情景,心里一片慌乱,一边把建业妹妹从地上拉起来,一边对她说:
“建英妹妹,你不要跪在地上哭,你有什么事情快告诉姐姐,姐姐可以做到的都会答应你。”
“姐姐,你别和我哥哥恋爱了,否则我家要发生大灾祸!”建业妹妹开口说,并且哭得更加伤心,脸上泪水流淌。
倩雪听了建业妹妹的话,仿佛一个霹雷击在她的身上,差一点晕了过去。但她通过农村锻炼毕竟是坚强的,身体轻微颤动了一下便挺住了,仍拉着建业妹妹的手问道:
“建英妹妹,你和你爸妈都不喜欢姐姐吗?姐姐哪里不好?为什么不能和你哥哥恋爱?”
“只要哥哥喜欢的恋人,我们全家人都会喜欢。” 建业妹妹一边哭泣,一边一句句的说下去,“再加上姐姐这么美丽,待人又这么和蔼亲切,你就是我想要的好嫂子。” 建业妹妹仍然啼哭着。
“建英妹妹,既然如此,你和你爸妈为什么不要姐姐的人呢?”
建业妹妹至此停止了哭泣说:
“姐姐,我和爸妈不欢迎你来我家不是因为你人不好,主要是你的家庭成分不好。我们现在是一个‘红五类’家庭,爷爷解放前是工人,爸爸是革命干部,妈妈出身贫下中农,哥哥是现役军人,政治上都享有种种优先权利。可姐姐呢,你的家庭成分是‘小商’,属于剥削阶级那一类,不是和我们同一阵营的人。如果姐姐来到我们家中,我们家就不再是‘红五类’家庭了,不但政治上的种种优先权利没有了,而且一个个的灾祸即将接踵而来,将使我们的家庭遭受重大不幸,后果非常可怕!”
“建英妹妹,你的姐姐又不是魔鬼!你为什么把她说得这样可怕?”倩雪听了虽然心里难受,但是还是脸露笑容的问下去。
“姐姐,我说的话并不是空x_u_e来风,夸大其事。你如果不信我的话,我可把我家每一人的情况讲给你听,”建业妹妹抹了一把眼泪鼻涕,仍然跪在地上,。“先讲我的哥哥吧,今年部队首长已经表态要提升他为营级干部,他这么年轻为什么能获得如此的殊荣呢?因为他是一名坚强不屈为部队多次立功的隧道兵。为了响应伟大领袖□□‘备战备荒’的号召,我哥哥带着他的连队战士,连续四年在深山野岭扎营房挖山洞打隧道。在这漫长的四年中,他放弃了所有的节假日没有回家探亲,长期居住在潮s-hi寒冷的荒野僻谷,夜以继日的开山打洞。生活异常艰苦且不说,每日还要担受死亡的威胁。一旦发生山岩崩塌事故,死人是难免的。一次由于我哥哥抢救及时,挽救了一班战士的生命。他自己总是哪里危险哪里上,几年中死里逃生十次之多,为部队提前两年完成了战备任务。正因为我哥哥表现出色,部队首长才破格提拔他,使他成为一名耀眼的年轻军官。然而,我哥哥现在为了跟姐姐恋爱,他便要丢弃部队的官衔和各种荣誉退伍回家,这样不但我哥哥四年的努力白费,还要被地方上的造反派视作无产阶级革命军队的逃兵,各种流言和诽谤会像脏水一样泼在他的身上。原来一个光荣高大的革命军人从此将成为人们嗤之以鼻的变质份子。所以我哥哥如果和姐姐结婚,他的事业和前途便彻底毁掉了,等待他的只有不幸和苦难;下面再讲我的妈妈吧。自古‘子荣母贵’,我妈妈她一生的希望和欢乐都放在我哥哥身上。所以我哥哥在部队表现好,提干快,我妈妈脸上显得多么的荣耀。她以前在单位经常用哥哥的事例教育工人,工人们见我妈妈‘教子有方’,对她也是十分的敬重,威信很高。现在我哥哥如果不以保卫国家为重,而是热衷于个人资产阶级恋爱,那以前我妈妈夸奖我哥哥如何好的赞语都成了屁话,她在厂里还有什么资格教育工人?还有什么脸面见上级领导?必然威信扫地,遭到众人的耻笑。所以当我妈妈得到我哥哥想退伍的消息,心脏病立刻发作,生命处在垂危之中;再说我的爸爸,他见我妈妈气成这个模样,大骂我哥哥是不孝之子,并放出狠话说:如果我哥哥退伍回家,他便要和我哥哥断绝父子关系,从今以后不许我哥哥踏入家门。这几天,我爸爸在医院陪着我妈妈,一直唉声叹气,胡子也不刮,人一下子衰老了十年;姐姐,最后讲我自己,我自小就有入伍当女兵的理想。去年暑假我去哥哥的部队看望哥哥,部队首长因我哥哥表现出色,答应我高中毕业后招收我当上女兵。现在哥哥如果离开了部队,我当女兵的理想一辈子也难于实现了。正因为如此,我已痛哭了好几天,上学也不想去了。姐姐,我讲的这么多闲话就是求你救救我们的家庭,请你千万不要答应嫁给我的哥哥,让他彻底死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