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倒车到苍祁身边,放下车窗对目瞪口呆的苍祁说:“你到底上不上车,不上我走了,想报警抓我随你便!”
他刚硬沉重的低音炮在车库上空隆隆回荡,苍祁愣了好几秒才皱着眉坐进了副驾。
卓润一边开车一边继续炸毛:“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这也就是我,被你吼几句也无所谓,你换个人试试看!做人啊,要懂得珍惜,不要对人随便发脾气,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你告诉我不就……”
“闭嘴。”苍祁低声说,“我现在很乱。”
卓润瞬间收敛:“好的前辈。”
第25章 二十五章
现在依旧处于下班的晚高峰时期,路况惨得叫人心痛。
卓润扶着方向盘在马路上一下一下地蜗速前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前辈,我们去哪啊?”
苍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焦虑的气息:“H市中心医院。”
“是……谁出了什么事吗?”卓润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看准时机加塞到另一条车道,趁着绿灯赶紧逃离了这条停车场一样的马路。
“嗯。”苍祁心烦意乱,敷衍地应了一声。
卓润没再继续追问,打开电台广播收听路况。H市就在隔壁,坐火车和开车走高速快速通道,时间上差不了多少。
他开车很稳,而且特别会见缝c-h-a针,这一路的路线如果画下来,那就是一个个Z字型连接而成,基本没怎么被困在车流中。
苍祁看着一辆辆被甩在后面、因堵车而停止不前的汽车,看了看卓润专注的神情问道:“你考到驾照之后,一直有练车?”
“没,”卓润语气轻快地回答,“就大一暑假的时候,跟全家人去钓鱼的时候开过一次。”
苍祁脸颊紧了紧:“那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卓润:“那不是因为你着急吗,把我的潜能都逼出来了。”
苍祁默默系好安全带,将靠背往后放了放,倚靠在上面,姿势却很僵硬。沉默了好一阵子,他低声说:“你说会儿话吧。”
卓润快速瞄了苍祁一眼,知道他现在肯定特别慌乱,想找点能够分散注意力的事情。
“我这不是一直说吗,就怕你嫌我烦让我闭嘴,”卓润微微一笑,“之前重新录音的时候,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鹭裘悲哀的情绪是不是源自他对卡拉斯的爱?这一层我还真的从没考虑过呢,原来在看小说的时候,就单纯地认为鹭裘对卡拉斯只有恨。”
“你知道我当时想到了什么吗?我想到了我哥跟我,哈哈,我当然不恨我哥,但是呢,在叛逆期的时候也偷偷想过,人生是多么不公平啊,我哥学习好体育也好,每次打篮球的时候场上围满了女同学。我去他们学校看过一次,那尖叫声,啧……我就恰恰相反,因为阅读障碍,学习成绩怎么也上不去,同学和老师都觉得我是个笨蛋。运动方面呢,倒是样样参加,就是平衡x_ing很差,跑着跑着就能平地摔那种……”
苍祁看着窗外,听卓润低声絮语,心脏剧烈的跳动渐趋平缓,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得到了缓解。
有的人对于自己神奇的力量完全不自知,总是由衷地欣赏着别人的优点,殊不知自己在某些人眼中,也有着闪闪发光的一面。
车子开上高速,卓润加快车速,风驰电掣地往H市驶去。虽然两座城市离得很近,但在这座城市仅仅因为降温感到寒冷的时候,隔壁却已经下过大雪。
卓润怀疑因为H市迎来比往年都早的几场雪的缘故,对苍祁来说某个很重要的人可能出了什么事故。
初二的寒假,卓润跟父母回了趟老家,本来是其乐融融的家人团聚,却因一场意外让外公告别了人世。这让卓润对意外事故感到特别害怕,突如其来的打击真的会让人失去力量,支撑不住。
想到当时他妈搂着他哭了一夜的情形,他心口不由得一紧,下意识地握住苍祁的手捏了捏。
苍祁吓了一跳,收回手说:“你干什么?”
卓润也吓了一跳:“我……我看看你冷不冷,你手好凉啊,把空调打开吧。”
他手忙脚乱地一顿摸,好不容易开了空调,吹了半天才发现开的是冷风。
调好空调后,卓润的手有点麻,好像在电脑前坐得太久,颈椎不适之后的副作用一样。他在心中默默自我批评:卓小润啊,你想什么呢,怎么可以突然摸男神的手呢?臭流氓……
但苍祁的手真的很冰,如果可以,卓润真的很想给他暖暖手。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后,天早已完全黑了。快下高速的时候,卓润说:“前辈,开导航吧。”
苍祁掏出手机定位中心医院,选择了时间最短最便捷的路线。因为不熟悉路线,卓润在市区不敢开得太快,听着语音提示随时注意着路口和指示牌。
将近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中心医院,苍祁跳下车跑进门,卓润锁车后赶紧跟了上去。
苍祁不知给谁打电话,一边问病房所在的地方,一边急匆匆跑进电梯。到达要去的楼层后,卓润看到有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坐在走廊里,一见到苍祁便站起来打招呼。
“这么快就到了,”男人迎上来说,“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她在电话里说的有些过了。”
苍祁眉头紧皱,脸色冰寒:“没大事?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气都喘不上来,我就能听到她说要死了什么的。”
男人委婉地笑了笑:“你还不了解她嘛……嗨,也是当时吓得够呛。”
他正要引着苍祁进入病房,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抢先握住了门把手。
年轻男人跟苍祁对视一眼,鼻孔朝天地笑了一下。
苍祁盯着他问:“是你跟她一起去滑雪的吗?”
年轻男人放开门把手,微微扬起下巴:“是啊,怎么了?”
苍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被压抑的怒火:“她滑雪技术不好,你为什么不看着她?”
年轻男人失笑:“喂,这就是个意外,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行吗?再说你哪位啊!”
苍祁嘴唇动了动,其貌不扬的男人却拦在他身前抢着说:“这位是秋小姐的朋友。”
卓润光是看着苍祁的背影,都能从他的脊背上看出愤怒和无奈。苍祁没有辩驳,年轻男人反倒来劲了:“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娱乐新闻爆过,那个配音的小白脸嘛,还真拿自己当什么重要人物了……”
苍祁浑身绷紧,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刚刚迈前一步,卓润便冲过去把年轻男人的脸狠狠按在了墙上。
年轻男人一声大叫,再转过脸的时候滚滚鼻血奔流而下,眼冒金星地想要还击。卓润没给他机会,一把按住他的手说:“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被我胖揍一顿然后登上明天的头版头条,二是去急诊室止住鼻血然后乖乖回家睡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卓润声音稍一压低,就给人一种凌厉霸气的感觉,加上他突然爆发出的强大气势,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屈服。
这个年轻男人是最近小有名气的艺人,爆出与大龄女演员一起滑雪、又跟人打架的绯闻,好不容易树立起的积极阳光又干净的形象,绝对会一溃千里。
他极不甘心地怒视卓润,可一来他挣脱不开卓润的手,二来他不敢拿前途开玩笑,最后只是哼了几声,捂着鼻子离开了。
卓润松了口气,转过头发现苍祁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迎着苍祁闪动的眸光怔了怔,突然抱住脑袋低声喊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他要真跟我杠上了可怎么办啊,幸好是个怂货!”
苍祁看卓润的眼神,好像他是个陌生人。犹豫了一下,苍祁抬起手在卓润肩上按了按。
三人进入病房,秋芃躺在病床上。卓润倒是不怎么意外,之前他已经猜测过,能够让苍祁紧张到手足无措的,可能只有这个女人了。
其貌不扬的男人是秋芃的经纪人,还要处理工作便先离开了。
秋芃的右腿和右胳膊肘打着石膏,麻药劲儿还没过,不怎么清醒。她本就身形纤瘦,现在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躺在那里,更显得娇弱可怜。
苍祁走到床前坐下,卓润还以为他会很心疼,没想到他的脸上竟浮现出几分愉快的神色。
卓润心说我男神怎么突然鬼畜起来了,这变态又病娇的笑容,简直跟卡拉斯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秋芃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喃喃哼哼道:“好疼啊……”
苍祁勾起嘴角,摸了摸秋芃的额头:“打了麻药,怎么会疼呢。不过你无病也能呻/吟,受了这么重的伤,等醒过来又该哭个没完了吧。”
卓润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心里溢出成吨的盐水,咸涩难忍。他曾经一度感受过苍祁的温柔,表面的;深层的;善意的;不着痕迹的,可是此刻他才见识到了苍祁内心深处自然流露的温柔。
安抚人心的磁x_ing嗓音,仿佛拥有能够抚平伤痛、治愈一切的力量。但对卓润来说,却有几分致郁效果。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特别多余,便往门口蹭去,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秋芃艰难地睁了睁眼睛,眼神溃散,毫无焦点,好一会儿又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怎么会呢,你是我妈,难道我会盼着你受伤吗。”苍祁拉起秋芃的手握在双手之间,轻柔低缓地说,“我只是很高兴,你有一段时间不会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