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
乔乐梓:……
“想象一下这种情况下章旻会如何挣扎?”燕九少爷的声音从耳后慢悠悠地传来。
燕七抬起双手扒住他圈着自己脖子的胳膊:“首先当然会试图扒开对方的胳膊。”
“如果没能扒开呢?”燕九少爷问。
“应该会袭击凶手的面部吧,”燕七抬手向后伸,在燕九少爷的鼻子上捏了一把,“通常会想去戳凶手的眼睛,戳到眼珠的话那种疼痛是很难忍住的,凶手十有八九会松开手,而如果戳不到眼珠,退而求其次应该是想要挠凶手的脸,使之吃痛而不小心松了胳膊,再或是去抓凶手的头发?”
燕九少爷松开他姐,转而望向乔乐梓:“胳膊,脸,应是章旻临死前袭击过凶手的部位。”
这一点乔乐梓当然清楚:“若说章旻指甲缝里的颜料是从凶手身上这两个部位抠挠下来的,这岂不离奇?谁会在衣袖和脸上沾这么多的颜料?那不是更加引人注目?”
“脸上可以没有,衣袖上未必不能有。”燕九少爷道,“画艺社的人前些日子天天来这里往墙上画画,许多画都用的是粉和漆涂上去的,很难不将颜料蹭到袖上和身上,只不过……今天到书院来的所有学生,都穿的是院服,不可能有人袖子上还沾着颜料……”
“难道凶手作案时穿的不是院服?”乔乐梓眼中灵光一闪,“为的就是防止杀人时的鲜血沾到身上——虽然是从身后进行的攻击,但执刀的那只手的袖子,甚至勒颈那只手的袖子都有可能被溅到血迹,凶手杀人时穿的是画墙面时的那件已沾了颜料的衣服,就算血迹沾到了袖上还可以冒充是颜料,杀完人后只要将身上衣服脱了藏起来,亦或是直接套在院服之内就可以瞒混过去!——来人,去检查那几个画艺社学生的衣服,重点在袖口,以及胳膊处的皮肤上是否沾有血迹!”
衙役们应声去了,燕九少爷伸出三个手指:“第三个问题,凶手究竟是跳墙走的,还是用了别的方法在短时间内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跳墙走的话应该会被人看到的吧,”燕七道,“就算近处的人因为角度关系看不到,凶手又怎么能保证远处的人不会看到?这个法子十分不保险,如果凶手是事先预谋犯罪,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
“然而我们已排除了凶手沿墙跑掉或是向着西边空地方向跑掉的可能x_ing了,”乔乐梓道,“再排除跳墙逃走的可能的话,那就只剩下最不可能的一点——遁地。”
说着自己也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地面,见是青砖铺就的硬地面,严丝合缝铺得十分结实,凶手是不可能从地里头跑掉的。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燕七道。
“那也一定就是真相。”燕九少爷慢吞吞地接上。
“……你们认为遁地是真相?”乔乐梓眨巴着黑豆眼儿。
“这一点已经做为不可能被排除掉了。”燕九少爷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乔乐梓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孩子们的节奏了。
“东边南边是墙,西边是空地,往北跑会被看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皆不可能,亦不可能上天入地,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九柯南燕慢吞吞、一字一字地道,“凶手,就留在了原地,哪儿,也没去。”
乔乐梓打了好大的一个激凌:好一股y-in森森的恐怖气息啊!这孩子说什么?!凶手就留在原地?!谁啊?鬼吗?还是说——凶手就是章旻自己?!这更离奇了啊!
见这孩子越说越不象,乔乐梓准备赶紧把这俩打发回家吃饭睡觉去,还没待开口,刚才去检查众人衣衫的衙役回来了,报曰:“大人,在场众人衣衫皆无异样,从内至外都不曾沾到颜料和血迹。”
乔乐梓的八字眉就皱了起来,眼下这案情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凶手还真是厉害,竟能将自己杀人之后的去向掩藏得不留半点蛛丝马迹!……不对,还是留下了一点的,那就是章旻指甲缝里的颜料,这点颜料渣成了唯一有用的线索,可也就只限于此而已,通过这颜料能查到什么,此刻却是毫无进展。
眼看着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乔乐梓也不免有些心急起来,总不能一直压着这帮学生不让回家,人可都是官家子女,惹到了身后的家长可就不是他老乔能兜得住的了,也幸好章旻家离得稍远些,一去一回也得不少时间,这会子他的家长还没有过来,否则还得更乱。
一时找不到突破口,乔乐梓只得再将众人一一叫过来细问口供,燕七重新回到武玥陆藕身边,武玥便问她:“乔大人说咱们能走了吗?我都饿了,再不回去我五哥他们该冲到书院来寻我了。”
“应该能了吧,咱们不在嫌疑之列,”燕七道,“你和小藕先走,我还得再等会儿,我家小九正跟那儿协助乔大人破案呢。”
“乔大人也不嫌饿啊?瞅他忙的那一脑门子汗,都这个天儿了。”武玥道。
“父母官,都是操心的命。”燕七道。
“怪不得这个年纪了还娶不上媳妇。”武玥悄声道。
“快别乱说。”陆藕好笑地瞪她,“这样一心为民的才是好官儿,总比那后宅里妻妾成群,一有事便只叫手下跑前跑后,自己不肯亲力亲为的官儿要好。”
“是啊是啊,我们太平城有位青天大老爷!”武玥揉了揉肚子,“不行,我真饿了,先找点吃食垫巴垫巴吧!我记得那边桌上有给宾客准备的点心来着,咱们过去吃点吧。”
五六七三个便往较远处摆有待客桌案的地方行去,还未到近前,武玥就叫了起来:“咦?!我明明记得桌上有点心的!怎么不见啦?!谁给拿走了?!”
却见那桌上只剩下了堆成一堆的画轴,乱七八糟地摆在那里,武玥顿足,气乎乎地跑过去,才要发飚,定睛看时却又笑了:“哎呀,我看错了,点心还在呢,跟画儿混一起了,你俩快来,咱们把这盘子先干掉!”
燕七道:“你俩先吃,我去找小九。”
转身往回走,见自家弟弟还在那里揣着手盯着死者附近的画墙看,慢慢走上前去拍了拍他已日渐结实的肩膀:“我大概已知道了凶手逃脱众人视线的方法,你要不要为我验证一下?”
燕九少爷便转过身来看着她:“说说。”
“跟我来。”燕七带着他走回武玥陆藕那边,武玥连忙招呼:“小九,快来,饿了吧?这有点心吃!”
“不了,我怕发胖。”燕九少爷慢慢道。
“……”武玥有点吃不下手中剩下的半块点心了。
燕七从桌上的画轴里抽出一卷来铺开,拿过桌上备着的纸笔递给燕九少爷,而后用手指在画上圈了j-i蛋大的一小片,和他道:“你在这张纸上把我刚才圈的这一小块画下来,要求尽量与原画的大小和图案一样,画吧。”
燕九少爷看了她一眼,也未多说,果然拿笔画了起来,顷刻间完成,燕七将纸拿过来,把旁边的空白全部小心地撕掉,而后放在那卷画轴上她方才用手圈过的位置,就见纸片上的局部画正与原画周围的图案完全吻合,不仔细看的话丝毫看不出这里盖着一小片纸。
“我明白你的意思,”燕九少爷并未惊讶,“可纸是又薄又扁的,而人不一样,且离得这样近,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人也是可以做到的,”燕七看着他,“这种情形也是一种视觉错觉,将人体从头到脚全部刷上与背景画面一样的图案,背景画越复杂越纷乱,越不容易看出人的轮廓线条,不仅背景画要复杂,周围的环境也是越复杂越好、层次感越强越好,如此一来很容易让人混淆各种实物与平面之间的立体关系和轮廓线条。比如事发现场旁边的那两块墙,墙上全都是浓墨重彩的山水楼阁画,图案复杂,颜色繁多,墙的旁边还摆着桌椅画架,桌上还堆着各种用物,这样纷乱的场景,最方便‘隐形’,尤其当人们闻声赶来时,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地上的死者身上,即便想到立刻寻找凶手的所在,意识里也只会去寻找一个鲜明的人的形象,反而会疏忽距己不远的、已与画墙融为了一体的伪装者。”
这种奇巧的构思,燕七前世在网上也欣赏到过,叫做人体彩绘隐身艺术,诸多的中外艺术家都曾精彩演绎,在人来人往的超市或大街上,用彩绘将周围的景致逼真地画在身上,然后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隐了身一样,不明真相的行人甚至就从身边过去都不曾发现!
——所以,燕九少爷说,事发后凶手就留在了现场哪儿也没去,是完全正确的推理!
第236章 错失 命运之无情在于好人早早死了,坏……
“所以凶手把背景画事先画在了衣服和脸上,并且记住要站立的位置,杀人之后只要立刻站到那个位置上去就可以立即与背景画融为一体,”燕九少爷望着他总是知道很多稀奇古怪事情的姐姐,“这就解释了为何章旻的指甲缝里会有颜料渣,因他在挣扎抓挠时抠掉了凶手绘在身上或脸上的颜料层,墙上的画都是用粉漆或油彩画上去的,如果要在衣服上涂成同样的效果,当然要用同样的涂料,这些涂料干了之后用指甲一刮便容易脱落。”
“而且我想凶手应该是戴着头套的,”燕七补充,“涂料画在头套上,当第一个赶来的目击者转回头去叫人的时候,凶手就飞快地摘掉头套、穿上外衫遮住里面被涂料涂过的衣服。外衫的话,我想他行凶前应该是事先放在旁边的桌案上的,案上堆着许多画轴,第一个目击者看到死者的时候绝不会还有闲心去注意画堆后面放着什么,等他一走,凶手就可以在短短几秒之内改变身上装束,变成一个路人。”
“凶手甚至可能在杀人之前就已经伪装起来隐身在那道画墙上了,”燕九少爷接道,“所以章旻走过来时根本没有发现他,他恰好就可以趁其不备由身后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