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同学,大概也是来录节目的。”许苏点点头,努力收起眼里那点微妙的情绪,“你也出来透气?不补妆吗?”
走近了才发现,刑主播竟是不带妆的,不比郑世嘉高珉及台上一众男嘉宾,他没擦粉底,眉毛眼线都没画。
“久没主持这类节目了,确实紧张。”刑鸣走到窗边,深深喘了口气,转身对许苏说,“上半场你表现不错,能适应?”
许苏抬手摸了摸头顶,略显悻悻:“也没什么适不适应吧,就是人被砸得有点傻。”
刑鸣客气笑笑:“看来傅律师不让你上节目还挺有理,毕竟不是人人都是你们君汉所里的高知精英。上回我们台里的工作人员打扰了他的工作,还麻烦许主管替我跟傅律师打声招呼,我得请他吃饭赔罪。”
这已经是刑鸣第二回 跟他提及这事,许苏不怎么善意地推测:“你好像对我老板挺关注的。”
对方这话带着莫名的醋味,刑鸣也不否认,点头道:“有个多年前的旧案,想向傅律师请教一下翻案的可能。”
见对方一脸狐疑貌似不信,刑鸣便竖起左手,大大方方展示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下放心了?”
人把话说这么明白,许苏觉得自己更没意思了,他是酸,倒未必是酸同龄不同命的刑鸣,他酸庞圣楠在这个圈子如鱼得水,深谙扬名之道,也酸韩健,一块朽木,竟得名师指导。
悔吗?悔不当初。
“行了,再不情愿也得把今天的节目录完。律师上节目不稀奇,你应该知道,我还有档栏目,”刑鸣在许苏后背轻拍一下,看似招呼他回到演播厅,继续录制下半场。他微微低头,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东方视界》比《法治天下》的收视率高得多,我等着你。”
接下来的节目录得就轻松多了,许苏也奇怪,明明初识那会儿瞧不上刑鸣,却总能从他这儿得到鼓舞。下半场游戏环节少了,更多的是语言交流、情感剖析,许苏自认是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不比别的嘉宾声泪俱下浑身是戏,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只把注意力全投在了刑鸣身上。
这一留神才发现,刑鸣偶或会看向后排的观众席,似与那儿站着的谁四目交汇,好替自己的紧张情绪找一个逃脱的出口。
还真让他找着了。虽每每只是匆促一瞥,但他笑得很淡,很美,很满足。
许苏被好奇心挠了痒,循着刑鸣的目光往台下看去,发现在最后排的摄像机位旁,除了摄像师外,还站着一个人。
太轻易就能分辨,这人不是这里的摄像、导演、导播或者别的工作人员,他的身形很高大,瞧脸却难辨年龄,但从他周身气度可以判断,多半跟傅云宪一个年纪,而且还很有地位。
那人也是带着笑的,且全程只看刑鸣一人,他的目光十分温柔,衬着一张极英俊的脸,用世罕其俦来形容,毫不夸张。
许苏几乎瞬间明白过来,明珠园内伸出黑色宾利的那只手,以及刑鸣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现场导演打手势提醒许苏,不要东张西望。
收回目光,许苏专注看着台上正跟人侃侃而谈感情经历的郑世嘉,由此及彼想到傅云宪,不免心生酸楚,刑鸣真幸运。
录完节目,许苏婉拒了跟自己搭档的女嘉宾一起吃宵夜,也没给别的女嘉宾留联系方式。这一拨女孩他一个没看上,也不着急回去,想候着郑世嘉,跟他聊两句。节目录制半程时,郑世嘉的经纪人与助理就先一步走了,可能是不想打扰对方在节目之后,与傅大律师共度良宵。
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许苏多少感到愧对这位大明星。以前他还能自我安慰,是迫不得已,是虚与委蛇,反正不管跟傅云宪接吻还是被傅云宪抚摸,他自己从没硬过,但昨儿夜里,他被傅云宪用一只手就弄高潮了。还两次。
他这会儿只想将功补过,晚上把人送去傅宅,并在心里向对方保证,下不为例。
想罢了郑世嘉,又想了些别的,许苏原先在过道里等着,久不见郑世嘉出现,便主动去找他。
这几天,司考报名又开始了。上回他受了何祖平启发,特意给成人教育学院打了电话咨询,远程教育的大专与本科可以同时开读,运气好两年就能拿到国家认可的本科文凭,然后再曲线救国,考法硕。
最近的刺激接二连三,他终于承认自己兜兜转转这些年,少年时的那份执着与理想从未燃尽,舍不下,弃不了。重重心事反复盘算,许苏完全没留意明星化妆室门后的动静,来到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啊!
眼前景象令许苏当场怔住,倒是屋里的一个男人发出叫声,他正压在另一个男人背上,后入式。
被撞破好事的两个男人都是今天节目的明星嘉宾,其中一个许苏熟得很,郑世嘉。
高珉居上位,先看见许苏,他把褪在髋骨旁的裤子拉起来,挑高一双剑眉,破口大骂:“滚出去!”
郑世嘉也及时提上了裤子,看清来人是许苏,脸上快意的红潮瞬间褪去,只留惊恐的惨白。
许苏比他俩还慌,连着说了几声“对不起”,弓着腰退出了门外。
在门口停留了足足一分钟,他才反应过来刚才看见什么,顿感胸中恶气澎湃,如武林高手惊窜了体内真气似的,五脏六腑被冲撞得生疼,一腔怒火直抵嗓子眼。
这回许苏一脚踹门进去,直接用吼的:“郑世嘉,你他妈给我出来!”
第三十一章 订婚
郑世嘉让高珉先走,独自留下与许苏对峙。许苏二话不说,先上去啪啪给人两个嘴巴子,他做好了跟这人白刃相接、你死我活的准备,没想到挨了打的大明星竟不还手,反倒开口求他。
据郑世嘉解释,整件事情还是情有可原的。他与高珉因戏生情时,还没勾搭上傅云宪,拍戏期间两人很是轰轰烈烈地搞过一阵子,戏杀青了,情也淡了,没说分手人就散了,此后也基本没联系。前阵子他们共同参加一个综艺节目,出外景,一个特别偏远的地方,千里荒原他寂寞,万里戈壁他饥渴,原本就一腔春情无处安放,没成想傅云宪还挂了他的视频电话,他气闷又愤恨,伤心又委屈,一时出于报复心理,就又跟高珉搞上了。
郑世嘉的脸被许苏搧得通红,又眼中含泪,一派人见人怜的样子,他向许苏保证“下不为例”,他试图让许苏相信,同是上床,与傅云宪和与高珉的意义截然不同,前者是因为爱情,后者是因为人x_ing。
人x_ing,真丑。
这事让许苏感到别扭。
近两年流行一种伴侣关系叫open relationship,不讲究从一而终,缘起则聚,缘灭则散,感觉来了和谁都能打一炮,开放且自由。很显然,傅云宪与郑世嘉都是这样的人。郑世嘉这厢与小鲜r_ou_宣 y- ín ,傅云宪那头也从没为郑世嘉守身如玉,他俩正是老话里的王八配绿豆,天生一对。
但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
人类大约是一种特别双标的动物,自己的胎记是花,别人的胎记是疤,自己的清高是真x_ing情,别人的清高是假正经,傅云宪胡搞,他至多觉得郑世嘉些微可怜,换作郑世嘉劈腿,他就认定这人可恨至极了。
然而郑大明星兴许这辈子都没这么低三下四地求过人,许苏那点小人物的虚荣心一时得到极大满足,竟想着要不就答应对方,考察日后表现再决定说与不说,这样拿捏着一位大明星的把柄,时不时找找碴子,寻寻乐子,好像也不错。
郑世嘉不知许苏心里那点弯弯绕,仍苦苦哀求,他求他保密,对今天所见守口如瓶,他求他千万别把此事告诉傅云宪,因为他们下周末就要订婚了……
“订婚?你说什么……订婚?”
传言竟然成了真,许苏犹遭晴天霹雳,当场愣住,原先那点得理不饶人的气焰一下没了。
他想起郑世嘉留宿的那一夜,对于那个地方,至始至终他才是外人。
他转身,落荒而逃。
人说情场失意的人,别处自当得意。许苏倒是信这话,可他一没钱赌,二没庭开,连这份“情”都别别扭扭不清不楚,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去成人教育学院报了名,又把高桦案里的证据疑点与程序漏洞整理一遍,交给韩健。
韩健最近在忙瞿凌案二审开庭的事。因程嫣被强暴涉及个人隐私,再次开庭审理,许苏只被允许旁听半程,而后就得在法院外头等韩健的消息。不夸张地讲,跟他自己开庭一个心情,期待、焦躁又忐忑,活像大学里通宵蹲守世界杯的决赛比分。庭审耗时一整天,好在最后众望所归,瞿凌案二审当庭撤销原审裁判,宣告瞿凌无罪。
原以为最多只会发回重审,没想到竟是当庭改判,死刑案件的改判一般都会慎之又慎,这样的结果实是殊为罕见。许苏庆幸,自己这些通宵未眠的日子到底没白熬,同时也替瞿凌长吁一口气,好人一生平安。
庭审结束之后仍有c-h-a曲,邹杰老婆的亲属们在法院门口集结不散,没了那些擅于挑事的瘾君子,这回人不多,阵势也不足以慑人。为首的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可能是死者的n_ain_ai,她拄着拐杖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庞圣楠与韩健出现,她便颤巍巍地走过去,扬起拐杖就打。
庞圣楠机灵,简单宽慰老人家几句,就逮着空档溜了,只留下韩健一人,被死者亲属围攻。
老太太呼天抢地,满脸浊泪,她点着韩健的鼻子骂他为凶手辩护不仁不义,她质问为什么法官不让她上庭作证,因为孙女托梦给她,说自己死得好冤……
韩健与之纠缠不过,又不能向一个老太太动手,只能摊着手无奈解释,梦境不能作为证据……
老太太最后哭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喷出大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栽得太狠了,额头都被水泥地砸出一个凹洞。死者亲属七手八脚地将她抬去了医院,一场荒唐大闹才算告终。不远处的许苏目睹一切,字字听得真切,却始终躲在车里不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