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跟你没啥好说的。」
罗森没好气,可不知怎么有些气虚。他顿住几秒,完全回避开梁谕的眼睛。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八年以前,是怎么回事?」
梁谕的肩膀细不可察地一颤,罗森不晓得这个,问起也没怎么不对。但他偏偏知道了,他这辈子永远别想企求罗森正正常常地对他恨。
他轻笑,瞇着眸子慢慢地说起。
「这个──八年以前,我和你一起被四尾家绑走。他们不知道我是梁家门的少爷,准备了各种法子要用在我身上,让我痛苦,藉此折磨你。因为你刺杀了四尾家当时的当家。」
「废话。结果那些东西一样都没落到你身上,是吗?」
「噗,是呀。因为有人发现我的失踪。临时找了替身──不瞒老师你,当初那个替身就是齐优儿的兄长。你知道,那个照顾你们的女孩子,靠这件事在我们梁家门里受最好的待遇。那时候在他们真的动了我一根头发前,就有人把我带走了。」
罗森的神色更加怪异。八年前,他先被砍断了双手。直到逃出他有几天一直浑浑噩噩,当然也无力察觉一片血泊中的学生被调了包。
会考虑到四尾家、选择不惊动对方,决定用替身换梁谕走的人,肯定也在梁家门里。
「哪个家伙这么聪明,还想得到要换人啊?真想认识认识,嗤。」
梁谕默然半晌,旋即微笑。他十指交叠地放到膝盖上,轻轻敲着指头。显然这段回忆的某部分令他坐立不安,对于齐优儿,他说不上来那股油然而生、想弥补对方的思绪。
「呵……就是愚鸠啊。」
他回想起来,可也讶异于愚鸠的冷血。那人可以不顾齐优儿的哥哥,在年少时就想到这样两全的办法、并付诸行动。不愧是曾经的继承者,愚鸠的狠绝用在某些时刻,当真令人发指。
「喔。是吗?」
再看罗森,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也就把这段故事当个解闷的笑话看待。梁谕晓得他已经问完了,只是没想到接着他们面对着面,真的再也无话可说。
悄然凝视罗森,那人问起的话无由地让他心底产生了苍凉。
第14章 章之十四 混沌
章之十四混沌
1.
梁谕回到自己的病房,将保养用的瓶瓶罐罐一件件从行李包里拿出来、涂抹到自己脸上,再一件件收回去──重复着早些时已做过的动作,愚鸠的电话在他眼皮子底下铃声大作,他冷眼一瞥。
「怎么不接?」
愚鸠脸色难看地又一次挂掉郑小媛的来电。他大概猜得出来,那位温柔的小姐总在他离开前轻声告诉他:回到家时给我个消息……明明他才是该保护所有人的对象,不知那女孩的执着何在?从早些起便不放弃地试图联络他。
「你平安回去了吗?」
他瞥见屏幕上的短信。是什么枪弹雨林,在郑家小姐眼中竟然足以挂心。
梁谕朝他伸出手,他把手机交上去,前者也只随意地看了眼。一笑,到了这会儿却没有半点要睡的意思,看着愚鸠,把手机递还给他。
「你刚刚在下面停车场,跟孟尹打架啊。」
愚鸠一愣,蓦地才意识到病房窗外便是停车场。顿时哑口无言,低着头当作默认了。他拿回电话时屏幕正好暗下去,郑小媛的关心熄在灯后,薄薄的玻璃壳上便剩下梁谕的侧脸。
少爷笑了笑,将最后一罐保s-hi水放回袋中。
「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是吗?梁谕又再问。问得奇怪,愚鸠却恍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好像看到了一丝曙光,以为梁谕为了郑小媛与他的互动而感到吃味,那股小小的醋劲,使他有回到过去的错觉。
拿孟尹气他,不过是为了抗议他与郑家小姐走太近的举动。若是这样,他能答应他:
「如果您不愉快,属下也不愿继续监视郑家小姐。」
他轻声说。没想到梁谕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接着嘴角失守。
「噗,不是吧?愚鸠,你在说什么──我是问,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把孟尹放在身边?或者说,他是谁?」
愚鸠狠狠一愣,半晌答不上来。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孟尹此人,他并不认识。似乎在李死去后忽然被调到少爷身边……不,更早以前他便跟着他们去到青城,但他并非梁家家门主系的弟兄,愚鸠的确不认得他。
「真该让人看看你的表情。」
梁谕仍旧笑,愚鸠啊,这真的是以前也替梁家门运筹帷幄的少年吗?当时、当时,救他时就还知道顾全大局,而今亲眼见到什么叫作为一人蒙瞎了眼睛。
他依从他所有判断,不过问、亦不再去了解。老实说梁谕现在甚至觉得愚鸠有些没用,他是个不完美又不聪明的傀儡。
「你记不记得我很早很早以前,喜欢过一个弟兄?」
当然记得。愚鸠的脸色渐渐变了。可是,怎么会?这几年来他完全没留意过这个人。
难怪梁谕如此信任孟尹,他们也不是那么随便就上床的。但即便如此,当初他识大体地未对少爷出手,现在又是谁借了狗胆给他,敢对梁谕动手动脚?
「他──」
「嘘,愚鸠,你听我说。你知道吗?我现在讨厌他讨厌得很。但要论喜欢,比起你我还是更喜欢他一些些。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他敢打我,他知道我给上百个男人做过了,他会觉得不甘心。」
不甘心?他?愚鸠的理智线瞬间绷断,脑袋里「嗡」的一声,竟然像刚被孟尹揍在脸上的一拳。他不知道凭什么,轮到那个人觉得不甘心?他痴心守候了超过十年,梁谕的私生活他一字都未置喙。
少爷的意思是,他该感到不甘吗?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梁谕的笑脸蓦地在眼前放大。是他靠近了他,嘎吱作响的床板哀鸣着说明它无法支持两个人的重量。但愚鸠压了上来,刚褪下去的肾上激素一下转化成别的东西,催使他再度捏住拳头。
在他面前,梁谕笑得花枝乱颤的身子脆弱得像个小孩。偏偏他不肯停下,挑衅般地挑拨着愚鸠今晚不堪一击的底线。
「愚鸠,你变得很没用,你知道吗?从你为我放弃继承位置开始──发现了没?你什么都不注意,还真的变得愚蠢、懒惰、懦弱,只肯做我要你做的事,对不对?你他妈的还配当男人吗!」
像一条狗。孟尹的形容重新在耳边响起,愚鸠的理x_ing终于在这秒消耗殆尽,他举起拳头、又重重地放下,身体压住了梁谕,他不知道自己瞠圆双目的样子有多么可怕。
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怒意。
梁谕其实很累了,但他含着笑,静静地欣赏着愚鸠压制住自己的角度。这个人,一掌就可以将自己握碎,他有多不堪一击、就有多少被摧毁的渴望。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断想到罗森,为了那白子青年可以什么也不管的老师、以及另外还有一人。他不明白,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他决定了一件事,在某个无声无息的时刻。他觉得他今晚就该把愚鸠逼到全盘失控,让这人用最原始、最直白的方式,将累积的兽x_ing一并解决。
还差一点点。他身上的男人离他不过两三吋。
亲吻属于青梅竹马的恋人,对他来说,嘴唇不过用来吐出世界上最恶毒的话。
「你再接近一点试试?你连好好做(求放過)爱都不敢。你知道纵(小虐怡情)欲应该是什么样子吗?绝对不是我说会痛,你就真的每次只进来三分之二!你不敢对我发情、不敢多进去半公分,因为你……」
愚鸠的手扯痛了他的呼吸,梁谕根本没弄清楚自己被抓住了哪个部位。撑着笑把话一口气说完:
「说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所以你什么都不敢了。」
不晓得这算哪门子的魅力?当梁谕连珠炮似的羞辱从齿缝间钻出时。他的唇瓣格外得能勾起人舐咬的欲望。他的颈项、他的四肢和躯干、如蛇盘绕的发丝,在同一刻合而为一,不过作为挑逗同x_ing的工具。
他决定了一件事。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愚鸠将不能理解、却也终会接受。所以他情愿趁黎明以前,被这个人cao到哭、cao到浑身发软。将床单上的落红酿成美酒,敬这没有边际的孤寂──
愚鸠扯碎了他的衣裳,他耳边听见重伤的野兽般、沉沉的残喘声。
2.
一梦未明。
梁谕昏沉地睁眼时,窗帘外早透出接近正午的阳光了。他头晕目眩,意识一回来身下便炸开难以习惯的痛。他整个人被囚在一双臂怀中,稍微动了下,长发被身边的人压住了泰半。为此梁谕不禁苦笑,他很少笑得这般收敛,小心地将自己的头发一点一点抽出来。
抬头看困住他的人,睡着时眉头亦深锁着,依稀眼眶边还有泪痕。
梁谕差点笑出声音,他感觉晕过去以前,愚鸠似乎对自己吼了一些话,但具体是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他想,就算记着他也不可能给愚鸠满意的回应。这应该令他帐然,但相反的,经过一夜暴风雨般的云雨后梁谕反而感到轻松,他离开愚鸠的臂膀,后者理所当然地被他惊醒,却没有立场可以开口。
愚鸠打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梁谕爬下床,跨过点滴架、一地玻璃杯跌成的碎片。单薄的身影看上去美丽如昔,即便拉断的几根长发不规则地翘起,而他股间的血渍未干……梁谕脚步轻盈地踏进浴室,把他当作空气。
「妈的,真的好大。痛死我了。」
当然进浴室后低声的咒骂不会让愚鸠听见的。梁谕把水开声到最大,沿着磁砖墙壁滑坐在地。他一面在水中粗鲁地梳着头发,一面去构洗手台上的手机──他偷偷带进来的,出自于无法描述的心理,他希望这件事愚鸠最后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