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灼只来得及丢下一句抱歉,就追着陆君知跑了进去。
餐厅环境优雅别致,装修处处透着高雅与文艺,不过只有靠窗的一桌客人,是陆君知的父亲和一个小男孩。
突然闯进去的两个人打断了悠扬的小提琴声,闻声赶来的餐厅经理看着一脸煞气的陆君知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上前。
严灼就站在陆君知旁边,清楚的看见对方通红的双眼和颤抖的手指。
突然,陆君知笑了一下,这笑容满是讥讽,看着餐桌边的两个人,但话确是对着身后的餐厅经理说。
“麻烦张经理跑一趟了,不过我和我爸还有事情要谈,就不打扰您了。”
餐厅经理只得带着一群面面相觑的服务员离开。
等到餐厅是剩下他们几个人,陆聿看着站在餐桌边的陆君知,沉声道,“疯了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陆君知冷笑一声,全身都是肃杀,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的看着陆聿,“他什么时候来的?!”
严灼站在傍边,只觉得现在的陆君知很危险,好像恨不得要毁灭一切。
陆聿皱了皱眉,冷声道,“注意态度!你是他哥哥!”
“谁他妈是他哥哥?!”陆君知突然一把拽着桌布把餐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哗啦”一声,餐具碎了一地,他几乎是嘶吼着恶狠狠的看着陆聿,“谁他妈是他哥哥?!”
好像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瞬间爆发,陆君知胸膛起伏,脖子上青筋暴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割破了他的手掌,滴滴答答的血顺着手指滴在地板上。
严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君知,满眼都是毁天灭地的恨意,疯狂到毫无理智,歇斯底里,好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
他只觉得那一滴滴血格外刺眼,他拉起陆君知的手给他擦掉流出来的血,可是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傍边一直安静坐着的小男孩可能是被吓到了,怯生生的喊了一声,“Daddy……”
“Shut up!”,陆君知猛地转头,咬牙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七分相似的脸,“Who do you think you are,oh?”
开口就是标准的英语,可是全无绅士而言。
小男孩愣愣的看着陆君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陆君知突然冷笑一声,挑眉看着他,眼睛里全是嘲讽与轻蔑,严灼看着陆君知用极慢的语速,优雅地说出让人心惊的话。
“You just be a murderer!”
有那么一刹那好像世界都安静下来,窗外依旧车水马龙,初秋的风吹起街边的落叶,飞舞盘旋,最后又落到地面。
“啪!”
“君知!”严灼看到陆聿的动作往后拉了陆君知一下,可还是晚了。
陆聿一巴掌把陆君知打得歪过头去,脸色铁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君知闭了闭眼,忍过一阵耳鸣,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这疼痛却让他冷静下来,再开口时竟然云淡风轻,“我说的不对吗?那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我妈是怎么死的?”
陆聿呼吸一窒,满眼的痛楚掩都掩不住。
陆君知擦擦嘴角的血,食指点了点已经吓呆了的小男孩,“让他滚回美国,最晚明天。”
说完不等别人反应,直接踢开一边的椅子,大步走出餐厅。
第58章
陆君知走出餐厅就开始打电话,严灼在后面看着他,风把他的衣角吹起,背影莫名让人觉得孤寂。
“张律师吗?”陆君知点了根烟,“那封信在哪?”
“……”
“别他妈跟我废话!”陆君知一脚踢翻街边的垃圾桶,“我现在就要!立刻!马上!”
街边路过的行人都在看他,可是陆君知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他拿着电话双眼通红的站在街边,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无边的愤怒与绝望淹没。
“还想瞒着我?”陆君知冷笑一声,掐灭手里的烟,“他把那个杂种带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
“……”
“别扯那些没用的,给你三十分钟,见不到信的话,别怪我不顾及我妈和你的情分!”
陆君知终于挂了电话,双手捂着脸平复呼吸,渐渐感觉指尖s-hi润,过了好久,他终于转过头,看见严灼就在后面静静的等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抱严灼的冲动,他想告诉自己,你看,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好好的,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严灼还是严灼,阳光帅气,他还在这里等着自己,让人感觉温柔又安心。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走到严灼傍边,抬手摸了摸严灼漂亮的侧脸,“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去书店了。”
严灼感到陆君知的手在颤抖,而且很凉,他静静的看了对方一会儿,拉起他受伤的手,用刚刚和服务员要的丝巾小心的帮他缠好,“没关系,我们明天去。”
陆君知手指轻轻摩挲着严灼的侧脸,“明天在家等我。”说完直接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
严灼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沾到的血迹,叹了口气。
等到陆君知再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他没有坐电梯,一步一步走上16楼,楼梯里可以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竟然让人觉得惨白惨白的。
他终于走到家门口,用钥匙一点一点打开门,这是他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他曾经所有的快乐时光。
家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和妈妈活着的时候一样,白色的窗帘,米色的布艺沙发,黑色的钢琴,鲜艳的玫瑰花。
他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这一切,展开手里的信封,月光很亮,即使没有开灯也能看得清纸上的字迹。
那是妈妈给他写的信,最后一封。
信封上是毛笔写的四个字:君知亲启。
陆君知打开信封,是母亲的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亲亲吾儿:
时光飞逝,不舍昼夜,待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离开已久。
不知吾儿是否平安喜乐?
落笔时,每每念及你还未成年,我却要离你而去,只觉心痛难当,好似有万箭穿心之感,梦里全是你咿呀学语到成为少年。
犹记得年幼时,你外公时常教导我,虽为女子,但当志存高远,专静纯一,可外柔,但需心x_ing坚韧。我亦遵照父亲之言,时时谨记,未曾忘却。但终究辜负你外公期望,熟知不是老天要惩罚我抛弃父母兄长一意孤行之过?
强极必辱!情深不寿!
不曾料到这八字之言竟然落到我身上!
回首往事,只觉云烟如梦,恍若隔世,本以为所选之路,虽满是荆棘,但执手之人是毕生唯爱,纵使千般磨难,亦甘之如饴!
许是天意,我当时执意弃父亲和哥哥于不顾,亦将家族荣耀置于一边,如今落得如此,一切只为自己用情太深之过,与他人无关,岂非自作孽?
确认此事之时,只觉肝肠寸断之感不过如此,亦明晓何为万念俱灰。
十四年!恩爱负尽!纵使情爱未断亦诀别!
从不知苟且偷生如何!亦不知得过且过如何!
只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既已万念俱灰,别无他挂,无颜面对父亲与兄长,唯一无法舍弃便是你,亲亲君知,一想到我离开之后,你孤身一人,梦里全是你哭泣流泪,又怕你受到委屈,无人能安慰保护你,每当想到这些就觉得撕心裂肺。
可是我若不离开,必然无法原谅释怀,终日郁结,心魔难解,定然将我与他逼入绝境,有如此父母,又将你置于何地?!
时至今日,母亲只有一事需要你铭记于心,待你以后明晓事理,只需寻一心x_ing相合之人共度便可,切莫如我一般,爱之入骨,亦痛之切肤,所谓良辰好景,不过虚设。
我把所有资料与证据都存在银行,等你成年之后,验证身份即可获得,如他能待你如初,尽到父亲之责任,你可放手,若因他之故,你受到委屈,可将其全部交给舅舅,你舅舅会帮助你。
我有愧于你,无法陪你长大,未来之路遥远,愿上天将所有惩罚降于我,一并以死低过,只愿保你年年快乐,岁岁平安。
妈妈爱你。
沈翩若20XX年9月字。
这是妈妈去世前最后的字迹,信纸上有点点斑驳,是眼泪晕开的笔墨,最后的字迹已经不很清楚,陆君知握着信纸的手一直在颤抖,他觉得整颗心好像都被撕裂,原来已经过了四年,妈妈已经离开四年。
他还是哭了出来,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灯光,没有欢笑,没有妈妈,只有他一个人的哭泣,好像受到委屈的小孩,可即使是小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哭过。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
严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徐西立打了电话。
“喂?严灼?”徐西立有点惊讶,
“是我,”严灼笑笑,他没有废话,直接问道,“你……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徐西立愣了一下,“现在吗?有啊!”
严灼想了想,“那在我们上次吃烤串的地方见面怎么样?”
“好啊,一会儿见。”
严灼,“好,一会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