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衣冠 作者: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下)【完结】(14)

2019-07-06  作者|标签:金陵十四钗 金十四钗 情有独钟 强强 年下 因缘邂逅

  许苏倒不怕自己扛不住,大不了就趁对方给自己打针时拼个鱼死网破,反正贱命一条,抵死不会重蹈亲爹的覆辙。但他眼下不能硬来,至少得在硬来之前先知会傅云宪一声,人在异地办案,务必提防小人。

  对方既是瘾君子,又是小喽喽,那毒资多半是个棘手问题。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时候拿钱来说话,大约才是最妥当的。

  许苏对绑匪说,愿意拿钱换自己一条清清白白的命,百来万的不是问题。

  绑匪嫌许苏寒碜,知道他住的地方就跟贫民窟没区别,不信他兜里能有百来万,又下死脚踹他:“你哪有钱?”

  “我没有钱,但傅云宪有钱……”许苏被对方踹得满地打滚,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脸朝声音方向,他说,“我参加《缘来是你》小有名气,广告收入不少……还有你们都知道我跟了傅云宪那么些年,他有钱又大方,我都存着……我愿意拿钱赎命,你们打我妈的电话,让我跟她说两句,告诉她我存钱的地方……”

  意料中的拳脚没落下来,绑匪可能心动了。

  许苏一气儿说了好多,真把自己当娇滴滴的金丝雀,管那俩绑匪叫亲哥哥、亲大爷,然后端正跪好,听天由命。

  最后绑匪丢下一句:“敢耍花腔就弄死你。”

  许苏的算盘拨得叮当直响,对方是听上头的命令要整傅云宪,但他们不会知道苏安娜这后半辈子,一遇上钱的事情立马就会去找那位大律师。往好了想,傅大律师人脉通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这些喽喽,把他救出去,往差了算,就算人在W市的傅云宪来不及赶来救他,至少这通电话能给他提个醒。

  然而绑匪刚说出“你儿子被我们绑了”,还没来得及把电话递给许苏,苏安娜骂出一声“想杀就杀了吧”就挂了电话,还直截了当地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接到绑匪电话时,苏安娜正跟刘梅几个在麻将桌上厮杀。刘梅刚糊了一副牌,她两眼放光枕戈坐甲,一心只想翻盘,哪有工夫跟人扯皮,甚至没想过打个电话向儿子确认一下。苏安娜一边摸牌,一边骂骂咧咧:“我们苏苏跟着傅云宪在外面开庭呢,臭不要脸的还想骗我?”

  有个不常一起搓麻的女人问:“傅云宪这名字挺耳熟的,哪儿听过?”

  “傅云宪你都不认识啊?中国最有名的大律师啊!”苏安娜一惊一乍,扔出一张北风,又捻捻手指,笑得宛如豆蔻少女般烂漫,“特别有钱。”

第五十七章 刑鸣

  刑鸣主持《缘来是你》的最后一期,2号男嘉宾失联了。

  刑鸣自认不是主持这类节目的最佳人选,节目播出后人气还凑合,虽不比初播时那种万人空巷的现象级火爆,但也牢牢占据同时段节目的收视率前三。他打算依约完成最后一期,然后功成身退。

  离正式录制还有十来分钟,化妆师正在给他打理发型。刑鸣跟这期的明星嘉宾共用一间化妆室,那位男星的化妆镜前瓶罐堆积,琳琅满目,已经让自带的化妆师在他脸上捯饬了两个小时,尤嫌不够,还让对方替他调整眉形,一根一根地雕琢,跟打磨艺术品似的。

  刑鸣这边就简单多了,他出镜前一般不上妆,但头发必须打理,刘海会显得人年轻温和,但主持节目时,刑鸣更喜欢展现自己老成犀利的一面。

  导演推门进来。朝那男星露出一笑,说了两句奉承话,便扭头看向刑鸣。他脸色不善,语气不软,一句话说,许苏没来。

  刑鸣倒不觉得奇怪,他也密切关注着已经开庭的蒋振兴案,只说:“傅云宪律师有个案子刚开庭,他应该不在市内,请假了?”

  导演摇头,嘴唇气咻咻地翕动:“他昨天下午还打电话说自己提前回来了,保证了一定会来录节目,结果今天就一声不吭地放了鸽子,实在太不像话了。”

  刑鸣不怎么紧张地“嗯”了一声,蜷着手指,轻轻叩击桌面。两年新闻直播节目,突发状况层出不穷,救场如救火,应变惯了的。

  自打许苏开始录制《缘来是你》,确实不是每期必到,尽管2号男嘉宾以乖巧俊俏的邻家弟弟形象深入人心,但许苏正经心思从来不在节目里,他也没趁热打铁,把自己的人气当个事业经营。但以前他若不来录制,都会事先请假,不会让导演组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么为难。

  导演很生气,直直杵在刑鸣身后,拉里拉杂地抱怨,人是他先发掘的,原以为是棵值得栽培的好苗子,结果却是烂泥糊不上墙,还没火呢,居然就耍起大牌来了。

  刑鸣的手机里存着许苏的号码,听罢导演抱怨,便朝正替他抹发胶的化妆师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掏出手机打许苏的电话。

  导演继续说:“因为要确认今天游戏环节的脚本,昨天晚上又给他打了电话,忙音了一阵子,然后就关机了,后来一直打一直打,就没开过机……”

  电话果然关机。

  刑鸣当机立断地表示,换人。他手上有几个相熟的模特,可以随时赶来救场。

  把模特们的联系方式给了导演,化妆师问他,还要不要继续弄发型。

  刑鸣摇头,抬手招来自己的助理,吩咐他,小金,你去许苏家跑一趟。

  录节目前所有嘉宾都登记了地址,许苏租住的地方离明珠园不远,开车来回也就半小时。助理心道多此一举,但没敢多抱怨,刑主播向来说一不二,且对这位2号男嘉宾,似乎比对别人上心。

  其实刑鸣与许苏私下并无深交,除了录节目时能照一面,统共也没见过几回,但他本能地认定,这小子不至于这么不靠谱。这事儿换别人兴许不会多想,只当是对方没责任心,改天遇见批评一顿就算完了,但刑鸣敏锐地觉得蹊跷。

  从某种意义上说,律师和记者都算高危职业。他自己是新闻记者出身,体味过个中辛酸,尤其最艰难那阵子,哪一回跑新闻不是刀头舐血,随时可能有去无回。

  演播厅内灯光熄灭的那一瞬间,一些不快的记忆掀起鲸波鳄浪。他自己也是被人绑架过的。

  《缘来是你》半场录制结束,趁刑鸣在演播厅外透气,助理跑来交差了,说问了左右邻居,几天前说是去外地开庭,一直到今天,都没露过面。

  “傅律,是我,刑鸣。”

  节目录制的休息期间,刑鸣给傅云宪去了一个电话,简单寒暄两句之后,就问对方,知不知道许苏现在人在哪里?

  简赅交流过后,傅云宪挂了刑鸣的电话。许霖恰巧从门外进来,当天的庭审已经结束,他来通知傅云宪晚上律师团在老地方开会。

  傅云宪似乎没听见,摁着手机又拨出一个电话。这回接起电话的是苏安娜,傅云宪问她许苏回没回家,有没有跟她联系。

  苏安娜估计有个梦想,死也要死在麻桌上,她这两天手气出奇地顺,几乎百赢不输,这会儿她仍要上战场,若是别人的电话早不耐烦地又挂了。她告诉傅云宪自己接了个诈骗电话,说绑了她儿子,可惜普通话不过关,一听就是G省那边的口音,苏安娜洋洋得意,声音抑扬顿挫,夸张得声带直抖:“哪有南方那边的黑社会专门跑来这里绑人,想骗老娘,门儿也没有!”

  傅云宪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最后说了声,知道了。收了线。

  挂了电话的苏安娜仍没察觉出丝毫异样,她一摸新做的发型,一步三扭地赶赴牌场,何其快哉。

  见傅云宪立在那里,垂着眼睛似在思考,许霖不禁出声提醒:“老师,律师们还等着呢。”

  听见许霖一声唤,傅云宪才缓缓抬头看着他,沉声道:“许苏被人绑了。”

  他像说一件寻常事情,神情坦然,声线平稳,但四目相接时许霖的心还是咯噔响了一下,不对视不打紧,傅云宪的目光像极了刀,还是刃边森森,杀气腾腾的那种。

  许霖想,他在想什么呢?洪兆龙?还是马秉元?

  “确定吗?怎么可能呢?兴许只是他一时贪玩去了哪里?最近怎么回事?听先前所里的一个同事说,范律最近也被黑社会打了,”许霖演技可以,瞪着眼睛佯装惊讶与感慨,旋即幽幽叹气,“真是多事之秋。”

  许霖看似无心地随口一提,却正切中要害。傅云宪皱了皱眉,问他:“范明被打了?”

  蒋振兴案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与时间,傅云宪这阵子没工夫关心外头那些琐事,尚不知道中国南边翻天覆地地起了一些变化。

  许霖点头:“范律对我还挺好的,凶徒这会儿还没抓到。”

  傅云宪问许霖:“马秉泉的毒品案子是不是判了?”

  许霖道:“听前同事说,还有一周吧,就要执行死刑了。”

  傅云宪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嘴唇也抿出刚毅的线条。他抬手扯了扯衬衣领子。四周的空气莫名开始凝滞,然后固化,脂膏一般油腻粘稠,闷得慌。

  许霖眼尖,体贴地去开窗。从日历上看,这个时节已算夏去秋来,然而W市的气温一直居高不下,暑气依旧闹哄哄的,没点换季的意思。偏偏今天的秋风陡然狠了,闭实的窗子刚露一道豁口,就打劫似的闯进来,吹得桌上的文件纸页哗哗乱响。

  秋天大概真的来了。许霖短暂地停留窗边,望着窗外倚墙而生的几株夏花,已是“簌簌半檐花落”,盛极转衰了。

  他转身,对傅云宪说:“现在怎么办呢?许苏那边不打紧吧?您这儿还有案子呢。”

  许霖热切地表示想帮忙,傅云宪便让他给范明的律助打电话,要求对方把马秉泉案的材料以最快速度整理齐备,然后给他快递过来。

  傅云宪亲自联系了马秉元。

  “傅爷今天怎么有空联系我,案子办完了?”马秉元几乎瞬间猜到傅云宪这个电话的来意,还在电话那头装傻,“傅爷不愧是咱们国家的刑辩第一人,那案子《新闻中国》都播了,那可是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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