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还有的童年印象里,伊博和自己的关系还是挺好的,但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伊博在自己面前开始称东新大哥,而不是以前哥哥前哥哥后的,他总是觉得有距离;后来,伊博连礼仪都学会了,在自己面前不再开玩笑,不再吵闹,总是一副乖孩子的样子,连说起话来,也官味十足,东新从开始的逗他,变成开始恼他,但无论怎么样他也不会再露出以前的笑容。现在更是许久未见,最后一次见,还是在大半年前的伊博成人礼上。
那日,天气很好,阳光灿烂。伊博在一群人的注目下完成了成人礼,就要回去的路上,被东新终于找到机会拦下。
“东新大哥,好久不见,身体还好?”
“我如能得了武状元,你说是不是很厉害?”
“那时自然,东新大哥一直勤于练舞,又精于学术,博儿实在比不上,总是要姐姐帮忙呢。”
“好了,你……你说这话在别人面前可能能扮的过去,但是在我这里,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就不是一个x_ing格温顺之人,脾气也不见得好,但是聪明的很。你怎么一定要装愚钝呢?”
正说着,以林大学士为首的几个内阁大学士和伊玉等几人一起走来,其中一个贾学士说到:“刚好找到了,恭贺世子终于成年,可以为主君和伊玉分担重担了。呃,东新小王爷也在,两位一文一武,就像当年的主君和靖王啊,两位都是人中龙凤,南国得一便可,却兼得两人,实是南国之福啊。”
伊玉看到旁边靖王走过,怕有所不妥,便说道“贾学士,博儿现在年龄尚小,其它事情只当从长计议。像不像主君,是以后的事情了。”
东新的气也没消,正好接机发难:“是啊,什么事情还要玉公主多多帮忙才是。世子怕是暂时还不想像当年的主君呢。”
放在平时,伊博也许能忍,但是今天是自己的成人礼,却还有人出来抢风头。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伊玉在父王旁帮忙,而非自己的帮手的话。而且这话之后,伊玉又说自己仍是孩子,言语不是讥讽和嘲笑是什么?加上最后东新的学腔,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说的一番是什么话,当年大战前靖王是什么样子,虽然我没看过,但也听过。没有大战中父王的聪明计谋,也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天下呢……”
“别说了,是博儿今天累了,信口胡说,我带他去休息了。各位大学士也累了,早早回去休息。”
林大学士也在旁附和道:“主君英明,宅心仁厚,天下自然是他的,哪有其他道理。世子怕是近日为了准备,想太多了,累坏了,好好休息。”
“哼,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我也绝非信口胡说,关于当年为何三国无故开战,虽然父王不知,但不代表我能推算出其中缘由,而且,怕是很多人也脱不了干系。”
“哦,本王经过此地,正好听到你们讨论当年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之谜,世子可否解释一二?”靖王笑着走上前来,突然阳光好像沉了下山,一阵冷风被带着一并袭来。虽然靖王面色和蔼,但是眼神中透露着深藏不露。
伊博之前并未看到靖王,当靖王出现时,大概明白了一些为何伊玉刚才竟然如此大声的打断他的话。此时的他被那阵风吹醒,本能的感觉到大事不妙,自己在外人面前一直乔装的温顺无害形象破功,而最不应该被看到的正是这个权利极大的靖王。无论从何角度,靖王都是在此时不可得罪的,所以伊博面部一下白了起来,失了血色,紧张之余,手脚也有些发抖。但他赶快思量片刻,强装镇定说道 “靖王爷,看到东新大哥如此文韬武略,才是南国之福,就算是心机再歹毒之人,也不敢对南国冒犯。”
旁边林大学士赶快补话:“呵呵,未来的世界是你们的了,我们老了。过去的事情,那么久都每人知道,后人也只能妄自猜测了,是不是?”
“正是正是,本来想要乱说几句,却让大家见笑了。还是东新大哥沉稳又耐得住气,我还要多学习啊。”
东新前面还在沾沾自喜,让伊博说出点激动的话来,但随即又被恢复到原来状态的伊博气的胸口闷的慌,那句句“沉稳又耐得住气”像是在嘲笑自己,但当着父王又不好发作。只能听伊玉说到伊昊山要找两姐弟商讨,尽管父王很想让伊博多说点缘由,但不得不放走博儿。
父王那次之后,好像做了什么决定,开始笼络一些大臣,大概也与伊博有关。而自己也更说不清的想起伊博就很烦躁,想要私下他的伪装,好好说句真心话。
而眼下,伊玉伊博两人就在前面的轿中,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和笑声,他却无法和伊博正常说上一句话。本来自己入宫为官后,本以为能更多见到伊博,没想到反而宫中规矩比王府还多百倍,更少见到伊博;终于有这次出行机会,可以常常见到,好好叙旧。但数日前出行时,只是被伊博一句行军前的“辛苦东新大哥了”轻轻带过,感觉比起去年还要更加生疏些,其它的话更是说都没有说上。连着几日,伊博也和东新只是偶尔客套两句,无非是那些“吃够了,穿暖没”这毫无新意的话,想到这些,他更是烦躁不已,完全顾及不上天气比起昨日骤冷了很多。
快傍晚时分,天公更y-in沉着脸,像极了此时东新的样子,没点灿烂;风突然吹起来,卷着黄沙石块,向车队卷来,一时间看不清前面的路。轿夫的两匹马儿受了惊吓,突然嘶叫一声,提起前蹄,立了起来,车夫反应不及,被从前车甩下,轿子也跟着左摇右摆;马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是要向着黄沙反向逃走,轿夫连滚带爬多过马蹄和车轮,但是怎么也拉不住两匹受惊吓的马儿。就在此时,只见轿中飞出一人,迅速骑到其中一马身上,全身贴在马上,努力拉住缰绳,使劲向后拽;这时,东新也已经赶到,同样身手敏捷的逮到时机,一手拉住缰绳一个翻身就轻松上了马,两手用力一拽,刚才惊吓不已的马儿竟然就被驯服住了。同时,一个翻身坐到另一马身上、伊玉身后,手拉住伊玉手中缰绳,合力两人合手,很快就制服了马匹。回头歪嘴一笑,露出英俊的脸庞。旁边几个侍女一脸娇羞,不好意思又忍不住的看着这浓眉大眼的将军用那么帅气的姿势征服了顽劣的野马。
“厉害厉害,早年在骑s_h_è 大会上就见识过玉公主的好身手,现在看来,不只是花拳绣腿,还是有用处的啊。”
“东新大哥武功也都长进不小,玉儿理应知道是东新大哥保护我们周全,不应献丑呢。”
东新本来只是想耍耍威风,但是伊玉的话,让他感觉到好像有点嘲讽的意思,但又听不出来,正想着,一侧脸看到从轿中踉跄出来的伊博,突然喊道:“哎呀,博儿,你的手怎么了?”
“不碍事,刚才娇子不稳,正好擦到地上,磨破了皮而已。不劳东新大哥费心。”
“那可不行,我那里有药膏,我还是拿来给你包扎好吧,万一感染可大可小。此处也安全,干脆就今日安营扎寨,休息最好。你等我!”转身和众人道:“刚才大家受惊了,马匹也多日劳顿,天色也不早,不如今日大家就地休息,好好吃上一顿,睡上一觉,明日再启程。”
众人早就累的苦不堪言,一听到此言,立刻雀跃起来,大家立刻搭起了帐篷,有的人还立刻点起了火,准备篝火晚宴。
东新刚走,伊博刚才温顺的眼色突然一变,变得狡黠且得意起来。他从来是知道东新对待自己比别人不一般的。虽然是学武之人,但是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东新格外敏感和关心。伊博曾经多次怀疑和试探东新的用意,是否因为自己的身份现在高于他,而让他介怀,有意探自己虚实,以便日后暗中有所图谋。但是从小到大以来证明,东新的用心并非向恶,而是向善。他并不知道东新想得到什么,或者为什么对自己特别,但是伊博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也是他让琴林放心的原因-自己的直觉还没有错过。刚才的事情也是一样,让他确定东新脾x_ing并未改变。
伊博看向伊玉时,眼神也并不避忌,一副早知道别人会焦虑一样的表情。
伊玉摇摇头,低声问道:“刚才是你弄伤马的?”
“马儿受惊也是平常之事,我哪有那般本事……”伊博笑而回答,但不知真假。
伊玉无奈的瞥了一下嘴,因为自己现在穿的是婢女的衣服,只有几个近侍和贴身侍女知道,大部分士兵仆人均不知情,就只当是贴身侍女,所以她也走向一旁其他的贴身侍女中。
东新去了一会,便拿着各式各样的跌打药水,雄黄盐巴花椒还有一堆碾成末的东西和纱布走过来。这时,伊博的帐篷已经打好,他也在里面。东新盯着帐篷很久,才掀起篷布走了进去。看到伊博证单手想要将外披脱下,但是又单手不便的样子,赶忙将一堆东西放一旁,过来帮忙。
伊博突然感觉到一双手过来,本能吓了一跳,但看到是东新,就顺从的由他帮手。但转身时,看到一堆包扎的东西,噗的笑出了声:“东新大哥,你这是把我当成重伤不成,拿了那么多东西。这样看来,姚大夫要失业了。”
“大夫不会比我在擦伤方面懂得更多,我从小习武,割伤擦伤是常事,用什么,用多少,我肯定厉害过大夫百倍!”
说罢,伸过手,托起伊博受伤的手腕,温柔的将周围的异物清理干净,用干净的药水均匀涂均,还不时问伊博疼不疼,样子像是在捧着一只较弱的小动物,好像声音大点都会吓到它一般。最后,用纱布层层包起伤口。端详良久,确定满意后,才恋恋不舍的将伊博的手放下。刚想交代几句,没想到,正好对上了伊博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含笑,有天真无邪,又有好奇顽皮,但却一瞬间让东新失了神,心跳突然的加速,赶快转开眼睛。
“咦,你帮我包的那么好,一定是经常帮人包扎吧?”
“怎么会,我堂堂靖王府小王爷……怎么会轻易帮别人包扎……”东新声音从大变小,越来越没底气,心也越来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