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楼宇渐渐融进了夕阳中。
“冬天的太阳看着都是冷的。”一直沉默的向晚晴突然感叹。尹秘书听了在心里偷偷的感慨:人的心冷了看什么都是冷的。可是嘴上却迎合:“是啊,这地面上的颜色冷了,太阳也发挥不了它的余温了。”
“呵。”向晚晴转身看着自己的秘书,似笑非笑的说:“你这是阿谀奉承。俗称:拍马屁。”
“那还真没有你这样漂亮的马。”尹秘书难得一见的调侃了一下向晚晴,因为看到了她的笑容。向晚晴几乎不笑,但是她一旦笑起来证明她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我当你是醉话。”向晚晴挑着嘴角,嘟囔着。
尹秘书可能没有听清楚,头略微探过来,向晚晴都能看清她的毛孔,她略微偏了一下头,躲开尹秘书身上的香气略带尴尬的向车上走去。
坐在车里向晚晴终于找到了一份安全感,她窝在后座上看着副驾驶上尹秘书与司机聊的开心,不由悲怜自己。有多久没有与人亲切的交谈,不愿与人肌肤相亲。多少个日夜里自己在异国他乡的贫民区里游荡,夜不成寐的时候那张微笑的脸折磨着自己。那些躲在洗手间里偷偷的哭泣,需要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被遗弃的疼痛与难以割舍的仇恨混杂着,就那样度过了那么多日子。某一天,幡然醒悟,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也许自己乞讨到她的面前,她也不过只是匆匆一瞥,翩然离去。爱情不过就是这个样子,她说不爱了,会离开,就不会理会另一个人的舍不得。
“呵。”向晚晴想到这里不由发出一声冷哼。
尹秘书听到回头问:“经理哪里不舒服么?”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若是感冒就不好了。
“没有。”闭上眼,向晚晴拒绝与之讲话。尹秘书似乎习惯了她的这般模样,也没再多问。
车子停在酒店的门口,向晚晴下了车,独自走进了酒店。
车上司机和尹秘书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叹息了一下。
“老板挺可怜的,有家回不去。如果不是她大哥支持她,也不知道她一个女人又会如何。”
“这些话不是我们可以说三道四的。”尹秘书比较谨慎一些。“向家的事我们还是不知道的好。”车子滑出停车场,上了路面,尹秘书想起向晚晴,不由又偷偷在心里叹口气。
向家的二女儿,失踪多年,原因不详,只知道向老爷子恨之入骨,也不去理会她的失踪。向晚晴是庶出,向家人在名字上就看的清楚,向家的四个儿子,向伯俊,向伯伦是正室的孩子。向伯安和向伯空是庶出。女儿两位。向紫筱是正室出,向晚晴是庶出。向老爷子不是不待见庶出的孩子,只是这家业几乎都给了正室的三个孩子。当初向紫筱一介女流,已经得了向家人的默许,挑起了集团的大梁,可惜后来却意外离世。向家当时差点塌了天,向老爷子悲痛欲绝,向伯俊在国外书都没有念完立刻回国接起了家业。
如今也是很多面前的事了,向家人绝口不提当初向紫筱的意外,只是向家三个庶出的孩子都在内地发展,向老爷子并不想见他们,大有可以回避的态度。
尹秘书虽然年轻,言情小说看多了,偶像剧也追了不少,不由就把这事想到了豪门恩怨。两个老婆,六个孩子,这么大一份家业,谁知道这几面到底帮了多少肮脏的事。只不过向晚晴,这个冷面的女人,到底为了什么失踪,又为了什么回来。她为什么针对星语公司,尹秘书想不到猜不透。
同样猜不透的还有向家的掌舵人,向伯俊。
向伯俊还记得很多面前他去找向晚晴,在那个肮脏的街角,向晚晴衣衫褴褛,靠在垃圾桶边嘴唇青紫,那个向晚晴像个怪兽,没有生气。向伯俊那一刻真想掐死她。她是向家的污点,是一种耻辱。可是向伯俊又下不了手。他是大儿子,生性敦厚,小时候两位母亲关系融洽,向家的孩子虽然有亲疏之分,却没有那么明显。向晚晴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婷婷少女,向伯俊自然偏爱这唯一的妹妹。可是如今他却不知道自己宠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为了女人背弃了家族,在这肮脏的角落沉沦了灵魂。她本是天之骄女,却落得乞丐模样,她生性倔强,刚强,如今却为了那一时的幻觉乞讨。
向伯俊第一次恨一个女人。不是向晚晴,而是云墨。
带着向晚晴戒毒,帮她规划生活,忍受她一次一次的复吸,向伯俊煞费苦心将她带离了苦海。
他还记得那一年的街灯下,他对向晚晴说:“跟我回家。”向晚晴异常坚决的拒绝,回答:“我要等她回来。她会回来。”
只是多年之后,云墨过的惬意非凡,向晚晴终于像丧家之犬回到了向家。
向伯俊一直在等,等向晚晴回来的那一天。他要接着向晚晴的恨来发泄自己心里这些年堆积的疼痛。他要让向晚晴成为人中翘楚,将春风得意的云墨踩在脚下。
fopen在内地成立分公司在向伯俊的脑海里已经预演了千百遍。如今它成为了现实,并且在一个最有利的时间里。一年前云墨找王文博融资,向伯俊就在忍受,忍受他即将爆发的仇恨,他知道王文博是个什么样的商人。他像只豹子,匍匐着静静的等待猎物。
如今向晚晴回来,一切顺水行舟,向伯俊觉得自己头上的那片乌云终于散了。
独自住在酒店的向晚晴躺在一片黑暗里。这一刻她寂寞,寂寞的难受。抓心挠肝的那种难受。
她想念云墨。十年如一日的想念。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当初那炙热的爱,她只是习惯了去想念那份初识的悸动,那份相恋的甜蜜,还有分手时的心如刀割。每一次经历一次,她才会觉得自己活着。她努力的呼吸,才知道自己还可以像个正常人,喜怒哀乐都会深深体会。
翻个身,将枕头压在自己的头上,向晚晴经历了一连串的回忆,精疲力尽,打算睡觉。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发出嗡嗡的响声。向晚晴闭着眼睛摸了摸,牛仔裤的质感让她舒服了一些。摸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向晚晴猛地坐了起来。
是云墨。
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向晚晴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与云墨的这次对话,在经历过自己与秦星炎的对峙,她的狠心宣言,王献落的转嫁,她是应该用原来那种迫挟还是平淡的口吻。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屏幕一暗,向晚晴立刻被悔恨遗憾充斥,打开手机懊恼的找到未接电话,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屏幕又一次的转换成了云墨的来电。
这一次向晚晴毫不犹豫的接通了电话。
“你好。”向晚晴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向晚晴。你知道我是谁吧?”云墨的声音飘忽不定,嘻嘻哈哈。向晚晴略微的皱眉,轻轻的应了一声。
“哈,我就知道。就像我会记得你的声音。化成灰我也记得。”向晚晴听了差点背过气,这比喻不通吧。
“你喝酒了?”略带疑问。
“对。喝酒了。还喝了很多。你知道为什么么?”云墨大声喊。
向晚晴不快的皱眉,声音也压了下来:“为什么?”
“你不知道?哈。”云墨笑了。“你跟我装傻充楞呢。你把我搞得这么惨。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向晚晴你不要这样。你知道么。每一次你打我之后你都跪在我腿边讲你童年的遭遇有多可悲。我告诉你。我很想告诉你。你的可悲不是别人造成的,是你自己。”
“云墨,你够了。”云墨是不会独自买醉的人,向晚晴想也知道她身边现在有哪些人陪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墨说这些,向晚晴觉得自己很可怜,可怜的被人刨开了皮肉,显露了最本质的黑暗。
“我不够。向晚晴你就是心里黑暗。你看不得我好么?我不好你开心了。”云墨突然大哭起来,她哽咽的说:“向晚晴这些年我不是不想念你,我不是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那些快乐的日子。但是你呢。你知道么。你那个哥哥多可怕。哈。你还和我说他敦厚老实。狗屁。他他妈的就是人面兽心。你这个傻X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断了我的事业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们家人都是心里变态,都是怪物。”
☆、第77章 将错就错-15
“…你们家的人都是心里变态,都是怪物。”酒醉的云墨喊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他不该这样对向晚晴说话。她们曾经有过欢乐的时光,她们是真心相爱过的两个人。她怎么可以对向晚晴恶言相向。云墨捧着手机悔恨的闭上眼睛。
听筒里异常的沉默,周边的人也异常的沉默。此刻在云墨身边的这些人都可以感受到云墨的懊悔,大家看着她的眼泪一直掉下来,她痛苦的扶着额头,下颚因为用力紧紧的绷着。一直沉默的看着云墨喝酒看着云墨闹的秦星炎在这一瞬间感到未有过的烦躁,那爱恨交织的情网又一次毫无预警的罩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是这一次,自己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电话另一端的向晚晴紧紧握着手机,留在心里的那恨意再一次的蔓延开,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她和云墨两个人终于还是要走到相互斥责谩骂的地步么?向晚晴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形,可是当它真正的到来时,向晚晴感受到的不只是对曾经那份爱情的遗憾,还有更多的是空旷。那种站在蔓野上面对着一片枯黄的寂寞,明明知道一切都会凋谢,狂风一来,风沙迷眼,周身寒冷,再恍然,飘荡的一切又会恢复正常,可是只有那个站在其中格格不入的人才会知道,这里有什么变化过,想寻找的又要重头来过。
向晚晴没有回复一句话,悲凉的挂断了电话。她躺在柔软的被子里,空置在这个安静的陌生房间里,悄无声息的感觉着自己的耳廓被湿润一点一点的侵蚀。
云墨曾经对她说过:“向晚晴,你是我的依靠,所以你不可以在我面前落泪,那样,我会慌。”自此,向晚晴从来没有大声哭过。她总是一个人躲在无人的角落默默的落泪。
屋子里有种情绪在酝酿,云洛清楚的感知到了。她看看路宁兮,路宁兮早已经躺在角落的软塌里佯装熟睡了,云洛暗骂路宁兮老狐狸,余光里瞄着秦星炎的脸色。秦星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温柔的替云墨拭泪,揽在怀里哄。云洛觉得这几个人都活成精了。
云墨是喝了不少酒,可是经过一番发泄与眼泪的排放酒劲多少过去一些了,此刻趴在秦星炎怀里的云墨只感觉难以面对秦星炎。不管是自己刚刚对向晚晴表示出的愤怒,愤怒后的歉疚还是心底对过去的难以释怀都令她在此刻面对着秦星炎的宽容体己更加的觉得自己劣迹斑斑。
“我们回去吧。”仿佛知道云墨在逃避,秦星炎主动开口。她安静的站起来拿了云墨的大衣替她穿好,云墨站在她的面前,秦星炎的手指灵巧的系着扣子。她的目光包容了云墨的无措与躲闪,她替她围上围巾,轻轻的拉着她的手,她面对云洛,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路宁兮,轻声说:“云洛,我们走吧。”
云洛没有起身,也没有看云墨祈求的目光,她微笑着回应:“我在路姐家借宿一夜。明早我带早餐回去。你们可以睡个懒觉。这两天太折腾了。”
“好。谢谢你。”秦星炎也没有多说,表示了感谢,回身拎着大衣拉着云墨就向外走。
安家的院子里只有门灯照着一丝光亮,云墨见两个人已经站在了天寒地冻中秦星炎也没有把大衣穿上的意思,犹豫着开口:“会感冒的,把大衣穿上吧。”
“没事。”秦星炎略微偏头对她笑着:“喝了酒头脑有些热,这样可以清醒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