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屿不知道,此刻罗星棋就躲在他们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他也不知道,罗星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真切体会到了心口被扎上一刀是什么滋味儿。
他靠在树干上,端着左手,右手c-h-a在外套口袋里,望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心底一片冰凉。
“是……是乔杨吗?”陈晨还在问。
鹿屿很久都没有回答,罗星棋不忍再听,他往前走去,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找个没那么冷的地方,最好再来杯烈酒。
鹿屿翻了翻口袋,找出一张纸巾,递给陈晨,“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他知道喜欢一个没办法喜欢自己的人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好好学习,将来你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
陈晨接过纸巾,眼泪擦也擦不完,今天的鹿屿好像敲开了坚硬而冷漠的保护壳,露出了里面真正的x_ing格,果然像她想的一样温暖又柔软,可是这温柔终究不是属于她的。
陈晨哭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努力露出点笑容,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又大又圆又红的大苹果,“不管怎么样,这个是我的心意,送给你,你去送给你喜欢的人吧,希望你们能幸福。”
鹿屿笑了,眉眼一下子柔和下来,仿佛春雪初融。
“谢谢你,我收下了。”
他告别了陈晨,往前追了很久才看到罗星棋的身影。
看着那宽肩长腿的背影,鹿屿忽然想起过年的时候,电视里放的一个电影,那里面有一句台词说,“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鹿屿捏着手里的苹果,觉得心里莫名涨满了勇气和快乐,紧跑几步跟上他,默默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两个人在纷飞的大雪里慢慢走。
罗星棋忍了好几忍,还是没忍住,问道:“刚刚不小心听到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我认识吗?”
他走了几步,没听到回答,一转头发现鹿屿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隔着几步的距离,鹿屿正站在一个路灯下面,暖黄的光晕和成团的雪花将他包围住,头顶,肩膀,包括睫毛上都是一层软软的白雪。
鹿屿站在那,垂着眼睛捏紧了手中的苹果,他脑子里面回荡着罗星棋和陈晨的话,乱哄哄地没办法思考。
嘴巴没有了大脑的控制,却被心驱使了。
“我喜欢的人。”
“是你。”
一丝风也没有,周围静得仿佛能听到雪落在地上的声音。
两个人隔着漫天大雪,沉默对立。
第十七章
罗星棋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美梦。
他的心上人站在一片洁白里,一束追光将他笼罩得如梦似幻,清秀的少年手里托着一只红苹果,在纷飞的大雪里静静伫立。
而这个人刚刚说喜欢他。
罗星棋轻轻地往前走,仿佛怕脚步重了惊醒了这个梦。
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却好像走了很久。
两个人站得太近了,脚尖和脚尖差一点就要碰到了,鹿屿仰起头,罗星棋的脸藏在灯光的暗影里,看不清表情。
可他自己的心事却全部暴露在灯光下。不过此刻他反而不紧张了,无所谓了,仿佛扔掉了一直以来背在肩上的巨石,有种豁出去之后的松懈感。
罗星棋看着鹿屿清水似的眼睛,那双眼睛反s_h_è 着路灯的光,璀璨得像装了一个宇宙,爱意坦荡荡地表露着,毫不掩藏。
原来那天晚上喝醉后看到的并不是错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罗星棋的声音很轻,简直像是呢喃。
鹿屿仰头太久了,两人的对话消散在冷冽的空气里,让人怀疑是否从未发生过。
罗星棋盯着鹿屿的眼睛,一言不发地抓起他的手,迈开长腿往宿舍走。
他走得很快,鹿屿被他牵着,一路跌跌撞撞地撞进宿舍门里,门砰地一声合上的同时,鹿屿被推靠在上面。
罗星棋有点喘,右手按在门板上,把鹿屿困在方寸之间。
鹿屿还没有适应黑暗,眼睛看不到,反而放大了其他的感官。四周全是罗星棋的气息,松木的香被浓浓的雪气掩住,男生阳刚的体味却逸散在空气中,无孔不入。
耳朵里是两个人的心跳,重得分不清彼此。鹿屿一手抓着苹果,另一只手攥紧了,想要留住被罗星棋紧抓住手的触感。
罗星棋低头看着他,呼吸渐渐平复。宿舍里暖意融融,落在鹿屿身上的雪很快化了,他的头发和睫毛都被打s-hi,窗外的雪光和灯光照进来,罗星棋渐渐看得清鹿屿s-hi润的眉眼。
他声音低而坚定,因为离得太近,像大提琴的琴弓在心弦上划过:“对不起。”
鹿屿早预期到这结果,心里仍是一阵痛。眼泪涌上来,他想低头,却被托住了下颌。
罗星棋把话说完:“如果你将来长大了,后悔了,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
鹿屿愣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罗星棋,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根本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罗星棋再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按着鹿屿的后颈把他紧紧拥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
他说,“谢谢你的勇敢,我还以为这辈子只能暗恋你了……”
鹿屿手里的苹果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房间里去。他慢慢伸手回抱住了罗星棋,头埋在他的肩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我是在做梦吗?”
罗星棋用手顺着他的头发,低头去亲他的头顶,胸膛随着说话的声音震动着:“如果谁这时候把我叫醒说我是在做梦,我就杀了他。”
两个人坐在没开灯的客厅里看了一夜的雪。
罗星棋靠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鹿屿窝在他的怀里。
罗星棋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耳朵,顺着手臂摸下来捏住了冰凉的指尖,两个人十指交缠着握住了手。
鹿屿心里涨满了一种平和宁静的安稳感,像是在汹涌冰冷的大海上航行了无数个日夜的小船突然找到了一个港湾,又像空空的屋子在风雪夜里终于等到了归人。罗星棋手掌的暖和热慢慢融化了他心底深处的坚冰,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窗外的大雪,轻盈柔软地缓缓坠落。
情人节,京城下了今年冬天最后一场,也是最大一场雪。
天空放晴,春雪初融,大地已经有了点苏醒的迹象。
罗星棋整个人都仿佛是春天的化身,简直像个小太阳,用笑容温暖全世界。粗线条如斯恪都忍不住问他:“你最近怎么老是笑得这么春情荡漾的?”
“你猜。”
罗星棋挑了下眉,露出酒窝,是他一贯痞痞的笑。
他并没有被两情相悦的甜蜜冲昏头脑。相反,他最明白什么是人言可畏。李子轩的话提醒了他。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的x_ing向,但在乎鹿屿的清誉。
他并不打算过早地公开两人的恋情,他要的是天长地久,守着鹿屿长大,积蓄自己的力量,护着鹿屿一步步脚踏实地过好每一段人生。
而鹿屿对他更是全然的信任与爱。罗星棋说怎么样便是怎么样,不需要任何解释,一丝疑虑都不会有。
但是比较亲近的朋友还是得小范围的出个柜。
手术一个月后,罗星棋终于被获准除掉护具,进入复健阶段。
重获自由当天,他在红顶轩请客,群里说是人人必到,因为有大事宣布。
午饭前大家陆续到了,高瓴最后一个进来,眼镜蒙了层白雾,他也不擦,脱了外套往椅子上一瘫抱怨道:“我说罗大少,有什么事不能群里说?斯恪这厮昨晚拉我打了半宿排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起来吗?”
斯恪鄙视他:“说你弱j-i你还不服,你就是太缺乏运动。”
杨婉兮掏出手机在微信上敲了鹿屿一下,一面问:“小天使怎么还没到?”
他们像往常一样自顾自聊天,罗星棋靠在椅背上,左手揉捏着一个红色五角星形的复健球,咳了一声,
“他今天不来。那个什么,今天叫大家来呢,主要是跟你们出个柜。”
“……”
聊天声戛然而止,替代的是死一般的静默。
“而且兄弟我脱单了。”
静默。
“我男朋友你们也认识,就是鹿屿。”
默。
罗星棋欣赏了一会儿四脸懵逼,可是沉默的时间有点太长。
“行了,演过头了啊,给点儿反应。”
斯恪看了下手机:“我没记错啊,离愚人节还一个月呢……”
杨婉兮低头掰了掰手指:“没记错的话你交过三个‘女’朋友,算上暧昧的有五个?”
高瓴一把摘下眼镜:“你……是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罗星棋点点头:“这件事暂时需要你们保密,等他成年了我们就结婚。”
几个人被他二话不说叮叮咣咣投下的重磅□□炸到傻眼。
罗星棋失笑:“至于吗各位,不就出个柜,有这么震惊吗?”
斯恪眼睛乱晃,简直不敢直视自己的发小:“出柜的不是老萧吗?为什么是你先找到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