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不要住进我家?”
“嘎?”吴水牛像只听雷的鸭子,瞪眼掉下巴。
燕裘悄悄握住微微冒汗的掌心,哑声说∶“自从我爸死后家里变得特别冷清,肖缇跟家人一起生活也不能老是往我家里
跑,我自己住着就特别寂寞,如果你愿意,不如住进我家里?跟阮哥这样的单身男人住在一起,总会麻烦到他。”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以往,吴水牛绝对会举双手双脚赞成,可今天他却傻了。
“你的回答?”燕裘声音又低沉几分,摘下眼镜,清秀的脸上是深刻的期盼。
吴水牛张了张嘴,却依然发不出声音。
不是他不想答应,而是燕裘的提议触发了他的思绪。
为什么一直与他保持距离的球球会突然提出同居要求?而这之前儿子先跟苏卷卷和大萝卜神秘会谈,后来又跟大夫人在
露台不知道搞些什么勾当,接着又离奇的示好。
太奇怪了。
他有预感,若果今天答应了,真相会石沉大海。
“让我考虑一下吧。”最终,按捺住答应的欲望,吴水牛忍痛掷下答案,那股自我克制的劲儿几乎要把被子给撕坏。
讶异自眼中一闪而过,燕裘将视线下放到揪住被子的双手,又注视那张表情憋屈可怜的脸,轻叹∶“是我太唐突了。”
“不!你这个邀请给我保留着,行吗?”山民小子期盼地探身靠近,一脸讨好∶“说不定,说不定我明天就答应你呢。
”
燕裘苦笑∶“嗯,随时都行。”
看见儿子受了委屈,吴水牛恨不得自揍三拳,但转念一想,他有一个主意,而且立即热血地实行∶“要不……我有个折
衷的提议。”
“嗯?”燕裘看那明显地写着‘我另人企图,大大的猫腻’的表情,哭笑不得∶“说说看。”
“嗯!!”吴水牛兴奋地比手划脚,使尽从小到大有限的文学累积,努力推销这个好主意∶“都要一步一步开始嘛,为
了纪念我们的友谊更上一层楼,作为见证我们友谊取得新成绩的里程碑,我们应该有更亲昵的称呼,譬如从今开始让我
叫你球球。”
燕裘傻眼。
水牛热情减半,眉头渐渐收起,即委屈又可怜地问∶“怎么,不好吗?”
“噗哧。”燕裘扶额失笑∶“不是不好,那你要我叫你什么,牛牛?”
囧!!!!
吴水牛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牛牛?这名字真让人蛋疼。
燕裘被这表情逗得直不起腰,捂住额头身体一歪就倒在床上,扯上被子,轻喃∶“慢慢想吧,要你不怕别人闲话,叫我
球球也行。”
水牛压根儿没听进这话,因为他又有一个绝好的提议∶“牛牛这名字太怪了,叫吴吴就跟便秘拉不出来一样,要不从今
天开始叫我水水吧。”
“……”
接下来燕裘是从未这般失态,笑得泪湿枕头,只能抖,发出声音都是奢侈的。
犹如罩头一盆冷水,吴水牛一张脸木然如面瘫,干巴巴地注视这小虾米样蜷缩起来打抖的人,心里不爽,万分不爽。
敢取笑老子的创意,就是儿子也饶不得。
山民小子一个扑腾,压下去十指齐动∶“笑?!让你笑!”
“你!”燕裘微怔,又笑得泪花直冒,他在燕十六身上没有遗传太多,就是把这怕痒的体质给遗传了个十二分足,这会
儿可不是一般的痒。
可他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立即还击。
两个人一边嘻嘻哈哈地飙着泪,一边努力不懈地攻击对方,拼耐力。一会白的压住黑的,过一会又逆转,如此重复,床
铺空间不足,两个人抱成一团滚下床,发出沉重的响声。
“唉!”摔下的一瞬间,水牛将儿子护了个满怀,分明自个是垫底的,却焦急地问∶“球球,你还好?”
“嗯。”燕裘闷着脑袋应答。
“起来看看有没有摔着?”水牛想撑起身,燕裘却紧紧搂住他,让他无法动弹∶“你怎么……”
“再让我抱一会。”燕裘依旧闷着脑袋,手上勒紧,仿佛害怕被强行扒开。
水牛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话。他的儿子面对恐惧从不会哭或者闹,但只要他在身边,儿子就会抱紧爸爸,一声不吭
。他甚至不知道燕裘正在害怕什么,但他知道这时候只能静静地让儿子依靠。
腾出手来,水牛轻轻拍抚燕裘的背,轻轻哼起摇篮曲。
燕裘噗哧地又笑了,绵长的,轻轻的笑。
他们贴在一起的胸膛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在燕裘不断颤抖的拥抱中,吴水牛莫明地感到心酸。
他其实并不完全了解儿子,儿子像阿桃,心思也比他这大老粗细腻得多,儿子有些想法他真的很难理解,还是父子的时
候可以直接发问,也未必能得到真正答案,现在就更不必说。
正当吴水牛在千头万绪摸索,燕裘突然支起身,平静地说∶“睡觉吧。”
“啊?”
“明天还要上课。”燕裘伸手拉起地下的人,率先爬上床。
“是呢,该睡觉了。”吴水牛伸了把懒腰,决定先不烦恼,要有充足的睡眠,头脑才清醒,才能好好思考。
结果人才沾上床,很快地传出深长的呼吸声,他在儿子身边是毫不设防地熟睡。
燕裘凭借黯淡光线努力看清眼前这张熟睡的脸,轻抿唇,还是挪动身体尽量地靠近,直至额头抵住对方的,他终于挂起
满足的微笑,合上眼楮,迎来难得的熟睡。
他做了一个梦,这是最近最温馨的梦,关于小时候打秋千的梦。在小区公园的秋千,爸爸在前面推,让他荡得很高,看
到很远的楼房,爸爸的笑脸不断在眼前闪过,突然间这张脸就消失了,不管他怎样寻找,就找不到,他焦急,想去找爸
爸,但秋千却不愿意停下来,反而越荡越高,他的双手竟然黏紧在两跟铁链上头,要放手也不成。
最后这还是一个噩梦。
“球球,球球?”
燕裘猛地惊醒,好一会双目才聚焦在神情紧张的脸上,直觉般挂上微笑∶“早。”
“你做噩梦了?”吴水牛扶起燕裘。
“嗯。”燕裘虚应∶“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