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暮忙道:“我也……”
柏森道:“我负责他的安全。”
众战士:“……”
彭暮:“……”
排长走过来,打量柏森几眼:“别掉链子。”
柏森点头。
一行人挨个上桥,抓着铁索渡河。柏森和彭暮换了顺序,彭暮在前,柏森在后。彭暮想对柏森说,他可以,但柏森看着他,他说不出口。
彭暮下定决心凭自己实力过河,突然鼻尖一凉,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下雨了!他脚底一滑,手下意识死死抓住铁索,脚却往板缝滑去。
身后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后领,将他稳住了。
柏森低沉的声音传来:“站好。”
彭暮试探着踩了踩旁边的木板,哆哆嗦嗦地站直:“好了。”他嗓音发抖。
柏森这才松开了手。
雨倾盆般倒下来,将众人浇了个透。雨中过桥更加艰难,彭暮看了看剩下的一小段桥面,咬紧牙关,一步一挪,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对面。
脚踩在地面上后,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扶着双膝,缓了一会儿。
柏森站在他旁边,隔着雨幕,看不清神情。
排长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件雨衣,穿上雨衣,冒雨前进。大雨快要压垮彭暮的脊梁,雨衣的帽檐上水珠滴落,他一低头,便掉在他的睫毛上。
彭暮走得磕磕绊绊,背上七八斤的设备变得越来越沉。他肩膀酸痛,脊梁愈发弯了下去。
这时,背上突然一轻。
他抬头,看到防水包已经到了柏森背上。
彭暮:“谢……”
柏森头也不回地超过了他,背着自己和彭暮的设备,两大包。
彭暮:“……”他急忙跟上,这次说什么也不落后。
大雨的冲刷下,泥石开始滚落,但现在没办法,就算真的滑坡了,也没有躲避的地方,还不如硬着头皮往前走。
好在这场雨虽大,但时间很短。救援队赶到村子时,天已经放晴了。
排长无语:“非在我们赶路的时候下雨!”
柏森仰头望了眼重云堆叠的天空,将彭暮的防水包丢回给他,自己则迅速开始勘测地形,寻找适合设立观察哨的地方。
排长凝重地看着被掩埋的村落,挥手:“救人!”
代表生命犹存的“滴滴”声不断响起。彭暮脱下雨衣,顾不得身上s-hi漉漉,打开防水包,拿出相机,开始拍了起来。
第一个幸存者被救出时,整个人都被砖石压得变形了。“求求你们,”他痛苦地□□,虚弱地说,“我不想死。”
彭暮拍下这一幕,却听到一声嗤笑。转头一看,柏森站在设备旁,手上捧着笔电。
彭暮:“你笑什么?”
柏森皱着眉敲键盘,专心致志,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彭暮:“……”他看不懂笔记本屏幕上的数据图像,只能悻悻走开。
救援工作进行两小时后,发现六名死者,救出两名幸存者。一开始挖出来的那个人,受伤太重,因为失血过多,死掉了。
柏森突然找到排长:“即将发生二次滑坡,必须撤退。”
排长充耳不闻,继续指挥战士救人。
柏森厉喝:“你要拿自己兄弟的x_ing命开玩笑吗?”
排长红着眼睛回头,指着地面道:“下面还有人!”
彭暮匆匆赶来,想劝,又不知该怎么说,下意识举起相机,拍照。
柏森退让道:“救这个人要多久?”
排长一愣:“最多二十分钟。”
柏森:“来不及。”
排长看了眼正在搬开大木头的战士,咬牙道:“难道不救?已经……听到下面人的声音了。”
柏森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我去找安全区域,你们尽快。”
排长眼睛一亮,点点头,干劲十足地招呼其他战士,集中力量营救眼前这一位幸存者。
彭暮把眼前的场景拍了几张,转身追上柏森。柏森头也不回:“别跟着我。”他一手端着电脑,一手拎起设备,往旁边山上爬。
彭暮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见他在踩点标记,不敢出言打扰。
柏森倒没赶他走。
五分钟后,柏森让战士将救下来的幸存者和翻出的尸体运到山上去。排长让大家听他的,大家便照着做。紧赶慢赶上了山坡,又搭了几顶帐篷。
又过了五分钟,开始下大雨,垂直方向,山体发生小型坍塌和松弛现象。
要开始了。
柏森对一直跟着自己的彭暮道:“在这儿待着,哪都别去。”
彭暮穿上了雨衣,又隔着水幕,听不清,喊道:“什么!”
柏森吼道:“待着!别动!听得懂?”
彭暮狂点头。
柏森转身飞快下山,冲到仍在作业的排长身边:“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排长吼道:“其他人呢?”
柏森回吼:“都在山上了!”
“一、二、三——走!”沉重的巨石被搬开,幸存者重建曙光。战士用伞和雨衣为他遮雨,他捂着眼睛,摇头道:“我没事,伤不重!”说着,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
这个人躲在了一个坑里,只有大腿上有血迹,其他地方都还好。
排长生怕他伤了动脉,走过去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滂沱大雨中,柏森声音如雷:“还不走?!”
“跑!”
排长一声大吼,所有人转身,往山上跑。幸存者虽然能走路,但速度太慢,排长搀着他走了几步,不耐烦,背过身:“上来!”
“轰——”
山体坍塌突然扩大,泥石洪流朝他们席卷过来。
柏森冲在前面,给大家带路。五六个人跟着他,往先前找好的安全地带狂奔。山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嗓音嘶哑地大喊:“快呀!”
排长背着一个人,但也没慢多少,紧紧跟着大家。
泥石流近在眼前。
柏森上了山坡:“继续朝上跑!”说着让出路,自己却往下走了一步,一把抓住排长的胳膊。
“轰——”
柏森大喝一声,猛地一提,竟然生生将背着成年男子的排长拔高了数寸!
然而接下来,他便感到脚下一软。刚要朝前跌去,腰突然被人抱住。“加油!”是彭暮的声音。他坐在地上,死死抱住柏森的腰。
排长只觉自己突然腾起,而后便踩在了山坡上。身后泥石流呼啸而过,几乎擦着他的脚底。排长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谢……”
柏森摆摆手,感觉到腰上双手仍紧紧抱着,也没强行掰开,只是转身,就着这个姿势,朝前走去。彭暮被拖着走了几步,恍然回神,连忙松手。
“跟着我。”柏森回头,不满道。
彭暮听不清:“什么!”
柏森皱眉,伸手抓住彭暮的手,朝最近的帐篷走去。
彭暮石化。
被雨一淋,两人的手都很凉,还滑。但柏森抓得很稳,一直将彭暮拖到帐篷里,都没松开。
帐篷里没别人,本来就是特地留给柏森的。
柏森拉上帐篷拉链,先脱掉自己的衣服,再自然而然地去扒彭暮的衣服。彭暮慌忙挣扎,被柏森骂了一句:“想感冒?书呆子!”
彭暮呆呆摇头。
柏森叹了口气,飞快脱掉彭暮身上的s-hi衣服,丢到角落,和自己的衣服堆在一起,然后丢给彭暮一块大毛巾:“自己擦。”
彭暮忙低下头,擦干净身上水珠。他身上连个裤衩都没剩下,非常不习惯。
柏森看到他胳膊上起了一层j-i皮疙瘩,张开手,道:“过来。”
彭暮畏畏缩缩:“不好吧。”
“少废话。”柏森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取暖。”说着,翻了翻角落里的包,找了件备用的薄外套,勉强裹住两人。虽然仍是露胳膊露腿,但还是暖和不少。
彭暮僵硬地缩在柏森怀里,安静了许久,小声开口:“你之前好像……讨厌我,现在……”
“是我的错。”柏森生硬地道着歉,好像是彭暮欠了他五百万,“我以为你……你们记者不是有个原则,灾难报道中不能救人?来之后,你也一直在拍照。刚刚我以为你会优先拿起相机,没想到你会抱住我。”
彭暮错愕道:“我……”
柏森抢先道:“我知道你不会。”
雨声渐小,外面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彭暮抿了抿唇:“我不算一个好记者,但我首先……是个有同理心的人,一个普通的人。你调试设备的时候,我也有帮忙救援,虽然用处不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