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自小混在公司和工厂长大,跟苏涵年纪相差也不大,平日里走得十分亲近。世界从高中毕业的时候,夏平凡去国外出差了,还是苏涵代他来参加的世界的毕业典礼。
看到林晚发来的一串串扣扣消息,世界忧心忡忡地拨通了他爹的电话。第一遍,关机,第二遍三遍,还是关机......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世界拨通了苏涵的电话,电话嘟嘟嘟响了三声,接通了。
“喂,你好!” 苏涵看到来电显示是美国,还以为谁打错电话,但还是礼貌地接了。
“涵哥,我是世界。我爸爸呢?他还好吗?他不接我电话。” 世界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急切都溢出了屏幕。
“世界啊,别担心别担心,夏总还好,他只是最近有点忙,没空接你的电话吧。” 苏涵虽然贵为公司的金牌设计师,却非常懂分寸,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地叫夏总,不像其他那些老员工“老夏老夏”的叫。
夏平凡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么多年他一直感激在心。在他大学中途辍学以后,一直没有公司肯要他,只有夏平凡开了不低的工资,雇他做学徒。只不过,夏总交待过,公司出事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世界知道,所以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你就别跟我兜圈子了,我都知道了,我爸那块地,到底找谁拿的,为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公司资产都被冻结了?” 一遇到正事,世界严肃起来,倒是有几分夏平凡在商场叱咤风云的模样。
“没这回事......你别听别人说风就是雨的,我们根本就没拿到那块地......” 苏涵一本正经地说着慌,声音里却没有几分底气。他有些纳闷,这个事情目前都被封锁了,世界远在美国,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
世界看苏涵怎么都不肯开口,寒暄了几句也就挂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知道亲爹的脾气的,估计是他放过话了,所以没有人敢告诉他实情。
不行,世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没拿到地事小,要是真的跟落马官员扯上关系,爸爸这二十多年的努力说不定真的就付诸流水了。
他打开扣扣,又给林晚发了条消息。
“薅资本主义羊毛:林晚,摆脱你件事。我要你去我家公司,找一个人。”
第12章 世界有后遗症
第12章 -世界有后遗症
电视里播放着那天枪击案的快讯,那凶手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被防/暴警/察当场击毙,只不过今天照片才流传了出来。是一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白人男子,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在超市做收银员。据他的同事反映,他平时寡言少语,只不过经常在Facebook上面发布一些反同的言论,还大肆宣扬同x_ing恋死了以后不能进天堂如何如何。这次血洗ice俱乐部,也跟他的恐同症脱不了关系。
而出事的ice俱乐部,正是波士顿出名的同x_ing恋俱乐部。世界带小乌龟去之前,毫不知情,看完新闻,他只觉得倒吸了口冷气。就去了一次,就遇到这种事情,然后发现自己...不能启齿的秘密。这到底是天意,还是巧合,还是单纯的倒霉......
归野迷迷糊糊中闻到了百合的香气,很淡很淡,似有若无。他缓缓地睁开眼,只觉得此时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喉咙好像也有一团火在烧。可是,这都不是重点,他一呼吸,胸腔里都是血腥味,而右腿传来阵阵的剧痛让他额头瞬间起了豆大的汗珠,好像有人在拿几十斤重的铁锤生生地砸他的膝盖。
腿!!!我的腿!
归野猛地抬头想要看自己的腿,只觉得胸腔的血腥气一阵上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那架势,下一秒好像就要咳出一口血来。自己已经没有了一只手,不能再没一条腿。
不能,绝对不能......
世界吓得手机都没拿稳,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本来站在床尾看着电视,忽然听到小乌龟剧烈的咳嗽。他手机都忘了捡,扭头一步就到了小乌龟面前,半跪着握着他的手。
“哪里痛哪里痛???!!!我去帮你叫医生。医生!!!医生!!!” 世界激动得说话都语无伦次,还向门外大声吼着叫着医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用的是中文,别人根本听不懂。
小乌龟终于醒了,昏睡了这二十个小时,终于醒了......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腿......” 归野张了张口,气若游丝地说出一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世界顺着小乌龟的目光,看到他盯着盖腿的毛毯,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被截肢了吧......
世界心里划过一丝苦涩,他从来不知道,小乌龟是这样的不安,这样的脆弱。这种内心深处无来由的恐惧,世界没有体会过,他也永远不会懂。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他一把掀开毛毯,扯出一抹笑,故作轻松地说,“腿好着呢,就是右腿骨折了,医生说了,三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 归野嘴角一咧,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痛得他嘶了一声,心里的巨石总算是放了下来。腿还在,自己还活着,世界也好好的,这样就行了,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在昏迷中,归野已经将新闻听了个大半,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基本弄清了。死里逃生的感觉,他竟然觉得没有一丝真实感,仿佛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醒了就满身是纱布地躺在了这里,而世界,就守在他的身边。
世界昨晚的嚎啕大哭,他也听见了。他当时只以为是梦境,因为他开了口说了很多话,却没有声音。可是此刻,看着世界布满血丝的双眼里透出的担忧和痛楚,那哭声又真切起来。
世界竟然哭了,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经常开玩笑要日/天日/地的浪荡公子哥,竟然嚎啕大哭。看样子这书上说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果然是真的,他在目睹过整个枪击案事件后,感觉自己受到了死亡威胁,而自己又成功逃生,因而又生出了幸存者综合症,才导致他痛哭不止。
归野脑子里回忆着课上说的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幸存者综合症的案例分析和成因,觉得每一条和世界的行为和表现,都对得上号。
因为,过去的一个小时,世界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大少爷的傲娇属x_ing,开始狂献殷勤。
“小乌龟,你渴吗?”
归野:“......”
“小乌龟,你喜欢百合吗?这是太子他们今早来看你送的,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明天给你换别的。
归野:“......”
“小乌龟,你要上厕所吗?”
归野:“......”
“小乌龟,你要吃个苹果吗?” 说完还不等归野回答,世界就开始削了起来。归野看他那笨拙的手法,生怕他将自己的指甲削了去,也就原谅了他把苹果削得只剩下果核,然后一气之下扔进了垃圾桶,再踢垃圾桶两脚的行为。
世界一直在病房晃来晃去,看得他都有些头晕。归野想让他消停些,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只是嘴唇有些干。可是一说话就会牵动肺部,钻心地疼,所以他默默地忍耐了这一个小时,又仔细回想了下自己之前读过的一篇文章。
这文章是关于幸存老兵的,大致意思就是说,在战火中躲过了枪林弹雨的幸存者,每当他们的脑子闪过任何一丝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欣慰感,下一秒钟,他们就会陷入到无尽的自责与负罪之中。
因为只有自己活了下来,而自己的战友大都身首异处。这类幸存军人在侥幸活下来后,通常都会做一件事:寻找并照顾死去战友的亲人。他们把这个事情看做是在履行对逝去战友的承诺,以此来减轻自我负罪感。
世界此时,就是这样的内疚吧。他在这场枪击中毫发无损,而自己却受了伤躺在这清冷的医院里。也是,要是情况相反,归野觉得自己也许会比他内疚得更深,也就理解了他的痛哭流涕。这样的悲剧,换成再坚强的人,都会留下后遗症。
世界折腾完苹果,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地上,捡起来,果然碎了,不过没有碎成渣渣,只是斜对角裂了条缝,凑合着还能用。他觉得这一两个月,被小乌龟带得自己都开始铁公j-i起来。大少爷既然能用贴胶布的桌子,也自然能用碎屏的手机了。
要是他知道归野此时把他的感情错当成幸存者综合症,并且正在想缓解病情的方法,估计会一手机直接拍他脸上,让他变成刀疤小乌龟,乌龟中的战斗机。可是他毫不知情,还在给太子发短信。因为他要,借车!
是的,你没看错。从此以后,大少爷要变身专属司机,每日接送小乌龟同学上下学了。
医生今早来复查的时候说了,归野的病情没什么大问题,都只是伤了筋骨,内脏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世界还用磕磕巴巴的英文表达了想要留院观察的意愿,直接被对方用床位不够驳回。这美国的医院,也太他妈心黑了吧,动完手术隔天就出院,以为小乌龟是铁打的吗.....
太子收到短信,有些哭笑不得,世界的路痴程度,他是见识过的,更别提他还没有驾照了。要是把刚买几个月的新车借给他,估计回来只剩一堆废铁了。况且太子也知道,世界借这个车,多半是为了那残疾人,心里顿时一阵不爽。他思忖了一秒,回复道:
“你丫驾照都没有,开啥玩笑呢” 太子不想说得太没情面。
“太子,求你了,我不会借很久,就借三个月。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借的,家里有点状况,暂时提不了车...” 世界虽然已经叫了林晚去公司找苏涵打听消息,可是那小子却迟迟没有音信。爸爸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况且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想给家里再添麻烦了。虽然他心急如焚,但是眼下,小乌龟的伤要紧。
“下午一点,来我家找我,顺便教你开车。” 太子发完这条短信,有些颓然地靠在沙发上。平日都是“嗯”,“好”的世界发来这样一长串的消息,忽然让他觉得有些挫败。他看上的又臭又硬的茅厕里的石头,竟然这么轻易地,就为了一个残疾人,用上了“求你了”这样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