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为什么而高兴。”
“为我认识最初的你。”
“是么?这么肯定。那就讲讲你的记忆中的故事吧。”
“我给这个故事起了个名字——好人与坏人的故事。”钟弦开始有模有样地讲。“坏人少年的时候,是个坏孩子。坏的原因,是没有人真的对他好过。有人喜欢他的可爱,有人喜欢他的聪明。但,没人真正爱过他。没有爱的人,坏孩子变成了坏人。而好人,从小家庭完整,父母痛爱,兄弟姐妹互敬互爱,他不缺少爱,他知道怎么付出和给予,所以他成了好人。我这样讲,你会觉得故事无聊吗?”
“继续讲吧。”
“但是好人和坏人,就是月亮的两面。他们有着对方没有的世界,组成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星球。所以不可思议,在别人看来无法容忍的差异,他们却强烈地互相吸引。想成为一个整体。”
“你在朗诵散文诗吗?如实描述事实好吗?”
“至少坏人是被好人吸引了。无法自拔。这是事实。从一开始就被吸引了。但是少年时期,在他还是坏孩子的时候,他不懂得这种强烈的吸引是什么,这种感觉让他害怕,如临大敌,他拼命想摆脱这种轻易就能让他痛苦之极的东西。他确实做了愚蠢的事。他愚蠢地想通过伤害对方,来摆脱感情。结果发现,他更痛苦了,而且无法解脱。然后……”
“然后什么?”
“他跳了楼。有人说他是自杀。其实他只是想用一种更痛的感觉来掩盖另一种。他做了错事,而且是无法挽回的错事。他伤害了他的另一半。如果能有一次机会,他愿意用正确的方式来一遍。”
“然后呢?”
“讲完了。”
邓忆盯着钟弦看了半晌。“这算什么?你在耍我吗?”
“这就是故事的根本。”
“没有具体的时间,地点,事件和人物吗?”
“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根本原因都是这个——差异。”
“不是这个。你什么也没想起来。”
“我想起来了。”
“你连我送给你的吉它都没有打开看过。还口口声声说你在乎。”邓忆提高声音。服务员这时端了菜上来。是盘蟹r_ou_。
“你吃吧。”邓忆说罢欲起身。
“如果你就这样走。我会让你后悔的。”钟弦说。
邓忆疑惑地看着他。“你威胁我?”
“是你逼我。”
“我逼的?是我把什么月亮的两面这样的想法强加给你的吗?”
“对。是你来招惹我。”
“招惹你的人多了。”邓忆轻蔑地笑道。
“对。没错。”
“我和他们的区别,可能就在于,我没有和你真的苟且。”
“也很对。看来你什么都知道。”钟弦内心绝望。他们对望了好几秒钟。钟弦依然坚持。“我说的都会做到,我属于你,但你无需回应。我只请求你,只给我一分钟即可。”
“给你一分钟干什么?”
钟弦琢磨半天,只得摇头。“不知道。让我得到一次。哪怕之后永远失去。”
“是上床吗?”
钟弦摇头。“也,没有那个必要。”他用手捂住眼睛,阻止眼泪奔涌的样子被对方看到。他的脑子里飞过很多人的影子——高总、富婆、赵祺、杨姗姗、大科等等所有和他不清不楚的、忘记的没忘记的人。“我知道……已经太晚了。”
“那你要一分钟干什么。”
“一次……一分钟就好,就能让我的人生没有缺憾了。”
“没有缺撼……之后呢,你是打算继续跳楼吗?用这个威胁我?”
“不会的。”
邓忆转动圆盘将蟹黄转到钟弦面前,服务员再次端了其它的菜上来。邓忆站起身,看来还是打算走。钟弦不再说什么,只管用眼睛望着他。他的内心被绝望淹没。
邓忆走到包房门前站住,背对着钟弦说。“你为何要用这种方式——用力过猛会适得其反。”
钟弦点头。“我知道。”
“你明明应该是个调情的高手。你的套路呢。”
“以你的地位,你一生中将会遇到很多比我高明的多的高手。但不知你有多少机会,能看到一个人的真面目。也许在我彻底死心之后,我反而有办法得到你了。”
邓忆转身走了回来,坐在钟弦旁边的椅子上。“吃吧。这些菜都很木奉,一口不吃罪过就大了。”他拿起筷子。
初吻
118
幸福如此简单。
钟弦所了解的关于幸福的滋味,是在他还是个幼儿的时候,在十岁之前的某一夜晚,在二十平米的家中,爸爸拉着小提琴,妈妈唱着歌一边给他洗澡,他就安静地坐在父母之间的水桶中,他能同时看到他们两个。这是记忆中唯一的一次他们三个人同时存在的夜晚。他觉得世界好完整,完整的不想醒来。
事隔这么多年,完整的感觉再次来得很突然。
邓忆夹了一块蟹黄到钟弦面前的餐碟,又夹了一片鹅肝。
“盯着我看就能饱吗?赶紧吃。”
“真难想像你是个太子爷,你也会照顾人?还是只对我一个?”
“我比你有教养的多,照顾你,是因为你现在像个弱智,美味当前也不知道。这个鹅肝是从冰岛空运的,出火不过十分钟是味道最好的时候,你要分得清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吃!”
“你知道我现在只对一件事有兴趣。吃你行不行?”
“下流胚子。”
“不如你喂我?”
“……我噎死你行不行。我没走,你就这么得寸进尺。”
“反正我们早晚还会做更恶心的事。”看到邓忆要恼,钟弦拿起筷了,“我吃。你省省吧,别发火。”
“你今天运气好。这是二哥花高价运来要招待他的狐朋狗友的。他今天临时去了杭州。你才有机会吃。”
“一顿便餐这么奢侈,还说你父亲一分钱都不给你花。都是假的。”
“我不像你那么有心情天天说假话。我没奢侈过,父亲对我很严格,几位哥哥则不然。今天是沾了二哥的光。如果你有一对精通国学和方法论的父母,你就知道被逼迫着必须成为某一种类型的人的滋味了。”
“我现在只知道逼迫别人而不得的滋味。看来我得向你父母学习。”
“得了。吃。我一会儿还有事。没空在这儿和你瞎扯。”
“我怎么才能逼你就犯呢。”
“没有可能。”
“一分钟是可以给的吧。”
“一分钟是个抽象的概念。”
“刚才没想到了,现在想到了。呃……就抱一下吧。”
“抱一下?……之后就不纠缠我了?”
“嗯。”
“成交。”
“我有要求,用心一点……”
“没问题。开始吧。”邓忆放下筷子,拿起礼盘中s-hi毛巾擦了擦手,转过身来面对钟弦。两个人对视了数秒,钟弦一动不动。
“来呀。”
“刚讲过,你用心。”
“意思是要我主动?……没人比你无赖。”
邓忆将椅子向钟弦移动了一下,他们的膝盖碰在一起,然后他一副高冷的表情将钟弦拉过来,抱住。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钟弦闻着淡淡的香水与体温混合的甜酥气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再缩小,缩小到像个婴儿贪恋摇蓝一般。
“我……非你不可。”钟弦轻轻地、清晰地说。指望这精心地煽情能打开对方的心灵。
“嗯。”邓忆隔了好一会儿回应了一声。
“我只要你一个。”
“嗯嗯。”
“你能不能有点人x_ing……”
“闭嘴吧。一分钟到了。”
钟弦被邓忆推开后,感觉到失败,赌气不已,眼圈也渐渐红了。
邓忆端详他的表情,“你委屈什么,你说了那么多话,肯定到一分钟了。”
“有什么证据?上法庭也得拿出证据不是。”他强词夺理。
邓忆烦恼地看着他,取出手机立在桌上,打开秒表,“好。让你再无赖一次又何妨。我们这一次掐表。我给你两分钟。”
手机上开始显示两分钟的时间倒数。邓忆把钟弦拉过来再次抱住。
钟弦默默地流下一滴眼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的感觉你也有……”